“你怎麼流鼻血了?”宋子涯想走過去幫他擦鼻血,卻被周池擋了回來。
“别過來……”周池低聲說,他後退兩步,接着轉身就走。
比前幾日還要狼狽些。
宋子涯望着他的背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找衣服,索性大剌剌地開口問:“周池,你……”
周池停在了原地,“怎麼了?”
“我沒有睡衣……”宋子涯呐呐,“可以借我一件嗎?”
久到宋子涯以為周池會拒絕她的時候,周池卻道,“行。”
“你跟我上樓。”
宋子涯唯唯諾諾地跟上,這裡的裝修風格和周家完全不一樣,是很大氣的歐洲簡裝,樓梯處的扶手欄杆也都是淺色系原木風格。
她跟着周池到了二樓的衣帽間前,在周池的卧室裡。
周池随便拿了一件襯衫給她。
宋子涯注意到,他的衣櫃裡都是冷色系的襯衫,沒有特别鮮豔的顔色。
“你先穿這個吧。”周池把襯衫塞進她懷裡,“我這裡沒有别的衣服。”
“謝謝。”宋子涯拿了衣服,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周池。
周池正抽着書桌上的紙,有些含混不清地問她,“怎麼了?”
“沒……”宋子涯真的很想問問他是不是上火了,又感覺不太禮貌。
——本來就隻是住在别人家裡,明天還要麻煩人家送自己。
她粲然一笑:“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忙,晚安。”
宋子涯離開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周池擦着鼻血的手停下了。
他沉默着,看着胸前一小片暈開的暗色。
那是鼻血滴在黑襯衫上的痕迹。
松山和元慶并不是很遠,坐大巴差不多2個小時的車程,開車要更快一些。
一路上兩人無話,到了市内,宋子涯怕周池知道自己家的具體方位,便說回家過年空着手不太好,她要去商場裡買個禮盒。
“你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回家。”見周池大有送佛送到西的架勢,她立馬補充。
宋子涯帶着一身疲憊,仍舊穿着她那身破破爛爛的羽絨服,下了車。
買東西還是要買一些的,不過不是在市中心的廣場。
她家在元慶市中心附近的老城區裡,不能說環境優越,也道不上一句髒亂差,但就是這麼魚龍混雜的環境。
宋子涯跻身進入一條小巷,七扭八彎後,才找到一個賣水果的攤販。
今天年三十,看小販急着想回家,她又是好一頓砍價,才拎了6個大蘋果。
一人兩個,剛剛好。
宋子涯哼着歌,帶着蘋果回家,拿出鑰匙開門,卻在開門看見母親的那一刻崩潰了。
母親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在家裡幹活,看到她回來,忙不疊地使眼色,讓她趕緊關門。
宋子涯冷眼看着她,默默帶上門。
怒火在此刻爆發。
“你的工作要怎麼辦?”她壓低聲音,可尾調還是不可避免地上揚。
宋母有些無所謂地摸着肚子,“馬上就快生了,已經到預産期了。”
懷孕後五六月顯懷,如果是去年2月左右懷上的,差不多從秋季開學起,她就得一直穿着遮掩肚子的衣服。
宋子涯深吸一口氣:“大齡産婦,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倒想問問你呢!”宋母豎起眉毛,一頓怒叱:“你學古籍修複是傻了還是瘋了!”
如果拿宋子涯最愛的□□炫舞來比喻,這是大号練廢了,想要開小号。
但宋母在體制内,萬一被人舉報,能直接丢了工作。
宋子涯煩心,自己馬上要畢業工作了,本以為父母能體諒自己,結果來這麼一出。
她把蘋果放在供桌上,冷臉轉身回自己的房間,才發現原本素雅的格局被裝修成了兒童房的樣子。
宋母扶着腰,慢悠悠地朝她走來:“你屋在原先的小書房,你的東西,基本都給你挪過去了。”
宋子涯走到一扇破舊的木門前,擰開門,撲面而來的灰塵讓她咳嗽不止。
她邊用手擦拭溢出的淚水,邊打量着這個房間。
肮髒的,雜亂的,比起書房,倒不如叫雜物房更為貼切。
宋子涯把房間一件件整理好,床單洗了,褥子換了,接着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想什麼似的望着天花闆。
熟悉又陌生的,天花闆。
她把自己蜷縮在被窩裡,頭一次,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自己平時那麼愛自己的媽媽,她要求的,宋子涯全部做到了,隻是除了專業選擇這方面。
明明父親欺負母親的時候,她挺身而出,那天被踢得腳上都有淤青。
明明奶奶刁難母親時,她就在旁邊幫腔,盡管母親唯唯諾諾,盡管奶奶罵她不孝,她都扛過來了。
可是呢?
她突然想起了一切的後果。
母親從未贊揚過她。
她一廂情願以為母親需要被幫助,可是啊,母親她隻是對被誇孝順和善良樂在其中。
宋子涯低垂眼眸,用剛拆的抽紙擦淨鼻涕眼淚。
母親永遠地背叛了她。
“喲,子涯回來了。”奶奶精神抖擻地靠在門邊,“瞧瞧誰來了?”
宋子涯不用聽,就知道是奶奶。
爺爺去世以後,奶奶閑的沒事便往她家裡跑。
“奶奶好。”宋子涯強打精神,有氣無力地向奶奶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