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含糊應了聲,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到洗漱台前。牙膏擠了三次都掉在台面上,路沉慕倚在折疊床邊翻看劇本,餘光卻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她突然開口:“你睡衣穿反了。”
“啊?”墨染吓得差點摔了漱口杯,手忙腳亂低頭檢查。淺藍色的真絲睡裙分明好好穿着,這才意識到被戲弄了,她羞惱地轉身瞪向路沉慕:“路老師!”
路沉慕終于沒忍住輕笑出聲。昏黃的夜燈在她睫毛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卸了妝的面容比平日柔和許多。墨染一時看愣了,直到路沉慕忽然掀開被子起身,她才驚覺自己盯着看了許久。她慌忙轉身,膝蓋卻"咚"地撞上臉盆架。
“當心。”路沉慕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伸手扶住搖晃的架子。帶着沐浴露香氣的溫熱呼吸拂過墨染後頸,驚得她整個人僵在原地。路沉慕卻已退開半步,順手将吹風機插頭遞過去:“頭發要幹透,不然睡覺要頭疼了。”
墨染攥着吹風機像攥着定時炸彈,胡亂點着頭就要往帳篷角落躲。路沉慕看着那顆快要埋進胸口的腦袋,終于良心發現地轉身:“我去關外帳燈。”
當最後一盞夜燈熄滅時,墨染已經把自己裹成蠶蛹縮在被子裡。“明天要拍日出戲。”路沉慕躺下時輕聲說,感覺到墨染小心翼翼往帳篷邊緣挪了半寸。她望着頭頂晃動的帳篷陰影,突然又補了句:“你躲人的樣子......”故意拖長的尾調讓被子裡傳來緊張的吞咽聲,“很像沙漠狐撞見狼群。”
“路老師!”悶悶的抗議聲從被窩裡傳來,裹着羽絨被的人形不安分地動了動,路沉慕終于徹底笑出聲。
夜色漸深,外頭呼嘯的風聲裡,路沉慕聽着身側逐漸平緩的呼吸,伸手将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營地裡,偶爾有幾聲呼噜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像是沉悶的鼓點,打破片刻寂靜後又迅速被夜色吞噬。路沉慕突然覺得這一刻很美好。
睡到半夜,路沉慕突然被一陣輕微的異聲響動驚醒,“咔哒、咔哒、咔哒”,像是有人的指甲在反複撥動拉鍊齒。她猛地張開雙眼,異響很輕,但是在寂靜的深夜卻十分明顯,路沉慕屏住呼吸,耳廓微動,精準捕捉到帳篷外砂礫被碾磨的細微聲響,以及若有似無的腐臭味。敏銳的警覺讓她瞬間清醒,她的眸中睡意褪去,隻剩鷹隼般的銳利。
她動作輕緩地掀開被子,悄然坐起身,像貓科動物般繃緊肌肉,确保每一步都悄無聲息。靴子被輕輕套上,鞋帶以特殊手法系緊,确保不會在行動中松動。緊接着,她熟稔地探入随身背包的暗袋之中,一把通體烏黑的匕首被她緊握在掌心。那匕首閃着森然寒光,刀背上雕刻着繁複符文,刀柄兩側浮雕着的牛頭馬面,更是栩栩如生,模樣猙獰狠戾,像是随時要擇人而噬。
她蹑手蹑腳地朝着門邊移動,輕盈無聲。門外的指甲刮擦聲愈發清晰響亮,門外之人好像已經逐漸失去耐心,開始暴力地拉扯着拉鍊,拉鍊刮擦聲中透着那人的焦躁與急切。路沉慕隐匿在門側陰影中,呼吸放緩到幾乎停滞,她将匕首反握橫在胸前,壓低嗓音,乍然一聲冷喝:“是誰!”
門口的聲音驟然停頓,随即傳來砂礫被碾碎的急促聲響。路沉慕同一時刻迅速地拉開拉鍊,就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正朝着峽谷方向疾馳而去。呼吸間,她的鼻腔裡立刻充斥着腐臭味與鐵鏽味,她雖然心中疑惑,但卻還是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夜色之中,那道身影顯然目标明确,一直向着峽谷方向飛馳。路沉慕繃緊每一根神經,也腳下生風,全力提速追趕。然而,此時天上都是烏雲,夜空被層層疊疊地遮蓋,不透一絲光亮。哪怕路沉慕擁有超乎常人的夜視能力,在這漆黑一片的野外,也宛如置身于無盡的黑暗迷宮,難以看清前路,一路上磕磕絆絆,好幾次都險些摔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