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沉慕掀起門簾,擡腳跨了進去。墨染已經換上睡衣,一頭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身後,發梢處不斷有水滴墜落,洇濕了肩背處大片的衣料,在地面上彙聚成一灘小小的水漬。冷風從門簾處卷進來,路沉慕見狀立刻轉身将簾子拉嚴實,而後回頭看着墨染,皺着眉頭語氣毫不客氣地說:“頭發也不擦幹,還滴着水。着涼感冒了怎麼辦?”說着,她意識到好像話裡的關心有些越界,于是她看向地面,繼續說:“而且你看你弄的地上都是水。”
墨染一愣,眼神順着路沉慕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大片水漬,随即她手忙腳亂地拿起椅背上的毛巾,将濕漉漉的頭發一股腦兒包了起來,臉上滿是歉意,“剛剛太着急了,沒注意這些。對不起,路老師。” 路沉慕沒有搭話,冷着臉走到屋内放置的小太陽旁,伸手打開開關,暖黃色的光芒瞬間驅散了些許寒意。
“快吹幹頭發吧,三天兩頭生病,也不懂照顧自己。”她的語氣冷淡生硬,話裡卻又都是關心。
墨染小心地點點頭,偷眼看路沉慕臉上的神色,乖乖走到一邊去吹頭發。路沉慕輕輕歎口氣,收回的目光卻突然被放在桌上的吊墜吸引。
那吊墜看起來十分古樸,用一根烏黑的線串着,乍一看,分辨不出是什麼材質。吊墜是個小巧精緻的葫蘆形狀,表面雕刻着極為繁複的花紋,一隻威風凜凜的麒麟像活的一樣趴在上面,麒麟身上的每一根毛發、每一片鱗甲都雕琢得精細入微,在麒麟周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神獸環繞着,它們各自擺出獨特的造型,神韻十足。吊墜的邊上,還巧妙地鑲着一個小小的搭扣,從這搭扣來看,這吊墜大概率是能打開的。
看着這個吊墜的樣式,路沉慕腦海中瞬間閃過這段時間以來墨染頻繁遭遇靈異怪事的那些畫面,心裡不禁想到這個吊墜難不成和這些事有關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實墨染早就清楚她自己的狀況了?
路沉慕雖然心裡疑惑,但臉上一點異樣都沒露出來,她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皮,眼神朝着吊墜的方向,對着墨染問道:“這是什麼?”
墨染聽到問話,順着路沉慕的目光看向桌上的吊墜,眼神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她迅速調整表情,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這是我媽給我求的平安符,說我在外面拍戲,戴着能保平安。”她說着,手指卻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眼神微微躲閃,不敢長時間和路沉慕對視。緊接着,她快步走到桌邊,狀似自然地伸手抓起吊墜,迅速挂到脖子上,又飛快地塞進睡衣領口,動作很快卻有着掩飾不住的慌張。
路沉慕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裡明白墨染沒說實話,但也沒打算當場拆穿。她們倆的關系本就微妙,說是同事,卻似乎多了點什麼;說是朋友,卻又不太像。總之,還沒親密到可以讓她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地步。路沉慕點點頭,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拿起準備好的換洗衣服,不緊不慢地朝屏風後面走去。
墨染見她離開,心裡暗自松了口氣,可因為說了謊,心裡還是有些虛。帳篷裡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沒過多久,耳邊傳來潺潺的注水聲讓墨染如夢初醒。她下意識地擡頭,正好看見屏風後面隐隐約約映出路沉慕的身影。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紅暈瞬間爬上耳廓。緊接着,屏風後傳來衣物摩擦的脫衣聲和入水聲,墨染隻覺得耳朵燙得像是要燒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抓起吹風機,按下開關,“嗡嗡”的轟鳴聲立刻充斥了整個帳篷。她試圖用這聲音蓋住屏風後的水流聲,可心跳卻依舊不受控制地加速。
路沉慕聽着外面乒鈴乓啷的聲音,而後是吹風機的嗡嗡聲,很快嗡嗡聲又停下,緊接着是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和帳篷拉鍊被拉開的聲音。路沉慕在屏風後聽得清清楚楚,她想象着墨染慌不擇路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看來,有人落荒而逃了。想到這兒,她心裡積攢了一晚上的煩悶情緒,也仿佛随着這陣腳步聲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洗完澡,慢條斯理地擦幹身體,穿上衣服,走出屏風時,帳篷裡早已經空無一人。路沉慕看了看雖然被匆忙拉開但卻也沒有被忘記重新關的嚴嚴實實的帳篷門簾,輕輕搖了搖頭,眼底的笑意卻更深了幾分。
路沉慕整理好換洗衣物時,帳篷外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剛把塗完精油的頭發撥到肩後,就看到墨染掀開簾子鑽了進來,發梢還沾着夜露的潮氣。四目相對的瞬間,墨染像被燙到似的迅速低頭,“我、我去刷牙......”
“你出去一個小時了。”路沉慕瞥了眼腕表,狀似無意地提醒。果不其然看到墨染耳尖又泛起紅暈,這人怕是躲在哪個沙丘後糾結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