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沉慕追着那道身影,一路奮力奔跑了好一陣子。但她卻很快驚愕地發現,自己與前方那人的距離竟無法縮短分毫。她自認從小便刻苦鍛煉腿腳功夫,無論是速度還是耐力都比尋常人優越很多,一般人被她這樣窮追不舍這麼久,早就該體力不支、被她擒獲。可是眼前這人,卻好像不知疲憊,始終保持着驚人速度,甚至,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在逐漸拉大,這讓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追至峽谷中段,原本密不透風的雲層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漏出了絲絲縷縷的清輝,淡淡的月光微微照亮了峽谷。路沉慕趁此機會擡頭看去,這一眼,卻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隻見前方那人逃走的姿勢非常怪異,雙足并立,身體前傾,身形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前進,與其說是跑,其實更像是......跳。那人身材雖然高大魁梧,可離去的背影卻十分輕盈,并且速度奇快,落地無聲。
路沉慕的呼吸一滞,腳步不自覺地放緩,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喘息聲,在死寂的峽谷中顯得格外刺耳。就在她停下的瞬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鐵甲相撞的"叮叮"聲,聲音清晰而冰冷,如同一道催命符,瞬間擊碎了路沉慕最後的僥幸。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瞳孔中滿是駭然——僵屍。
她僵在原地,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手指不自覺地握緊匕首,刀柄上的饕餮紋硌進掌心,帶來一絲刺痛。若前方真是師伯近日追蹤的那具僵屍,那自己僅憑一把匕首,無異于自尋死路。
路沉慕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緩緩後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前方那道身影突然回轉身來。月光再次被烏雲遮蔽,峽谷重新陷入黑暗,隻有那“叮叮”的鐵甲聲在遠處回蕩,仿佛在警告她——再靠近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驚魂未定之際,她突然想到了墨染,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陣心悸。來不及多想,她迅速回轉身形,往來時的路狂奔而去。
寒夜的冷風如冰刀般割着肌膚,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肺腑撕裂,喉嚨口泛起的一陣陣血腥味愈發濃烈,像有無數細密的鋼針在穿刺、攪動,肺部更是火燒火燎地呼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可即便身體已經瀕臨極限,她的雙腳卻未曾有片刻停歇,速度反而越來越快。此刻,她滿心都是墨染,腦海中不斷閃回着那些可怕的念頭,要是這次又是沖着墨染來的可怎麼辦?在她追出去的這段時間裡,墨染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一想到這兒,她的心就像被狂砸一通,疼得她眼眶泛紅,腳步也不受控制地更快了幾分,好似這樣就能搶回與危險之間的那一秒先機。
終于,熟悉的營地輪廓映入眼簾,她朝着帳篷處奔去。臨近帳篷,路沉慕擡眼望去,隻見門簾拉鍊還維持着她剛離開時随手回身一拉的高度,那一刻,她高懸的心才終于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放下了些許,緊繃的身體也随之稍稍松懈。然而,這突然的松懈卻讓她的胸口一陣翻湧,湧起一股甜腥之氣,緊接着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趕忙擡手捂住嘴,生怕這咳嗽聲會吵醒帳篷裡熟睡的人。她拼命壓抑着,身體顫抖,她又往外離帳篷遠了些,才敢肆意咳出聲來,好一會兒,才終于緩過勁兒。
調整好呼吸,她才輕手輕腳地撥開帳篷門簾,側身擠了進去,随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口那盞昏黃的小夜燈,暖黃色的光暈瞬間驅散了些許寒意與陰霾,照亮了小小的空間。她的目光掃向行軍床,隻見床上的人依然睡得香甜,對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危險全然不知。墨染半邊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裡,隻露出清麗的眉眼,長睫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像一幅靜谧美好的畫卷。路沉慕走到床邊緩緩俯身,指尖帶着微微的顫抖,用指腹輕輕撫摸了一下墨染的頭發,觸感柔軟,讓她内心的驚慌稍稍緩解。此刻,糾纏了她一路的惶恐也被這暖黃的燈光驅散,她在心底默默呢喃:還好你沒事,真好。
但危機還沒有解除,短暫的安心過後,路沉慕不敢多做停留,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悄聲走出營帳。寒夜的冷風再度襲來,她縮了縮脖子,迅速在通訊錄裡找到侯成風的号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路沉慕眉頭緊蹙,聲音帶着急切與凝重,開門見山地說道:“師伯,我看見那個僵屍了。” 電話那頭的侯成風顯然大吃一驚,聲音瞬間拔高,一連串地追問是什麼情況。路沉慕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将今晚發生的事情簡略地告知。言至末尾,她微微頓了頓,斟酌着言辭說道:“師伯,這個僵屍的神智恐怕已有一定造化了,它已經懂得掩人耳目、悄無聲息地行事,絕非普通懵懂開智的狀态。而且,它這次直接就沖着我的帳篷而來,我實在擔心,它是沖着墨染來的。”
“墨染?就是你之前跟我說的怪事頻發的那個同事嗎?” 侯成風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着幾分疑惑。
“嗯,” 路沉慕應了一聲,略有遲疑地繼續說道,“但是我現在也不确定這是不是巧合,畢竟我的帳篷離峽谷口近,那個僵屍大概率就是從峽谷方向來的。”
侯成風當機立斷:“你把你的定位給我,我立馬趕過去,在我沒到之前,你務必小心行事,千萬不可莽撞。”
“好,師伯您也一路小心。” 路沉慕挂斷電話,發了定位,心裡依舊惴惴不安。雖然她從小跟着師伯學習師門術法,平日裡也自诩有一身本事足以應付這些邪祟之物,可畢竟這麼多年,真正碰見的東西少之又少,大多時候,師伯都是獨自出馬解決問題,鮮少帶着她。而這次,那僵屍展現出的詭異與難纏,讓她心底有些發怵。所以此刻,她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再出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