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鐵朗使用——一人時間差!』
這是我們反複演練過的戰術,利用二傳的假動作制造延遲落點,再由攻手錯位出手,以打亂對方攔網節奏。理論上,隻要操作得當,就能精準敲開一道防守縫隙。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球飛出的瞬間,我幾乎已經計算好了它将穿過井闥山前排的時間差、砸進斜線無人覆蓋的防守空檔。隻要落地——
——就能續命。
然而,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藍綠色身影從對角線外側橫沖而出——
是古森。
他像是早就看穿了我們之間的默契,不僅及時橫移卡位,甚至連小黑揮臂的角度都提前預判到了。他的雙手穩穩地撐在地面,用一個幾乎低于膝蓋的接球姿勢,硬生生将小黑那顆帶着怒意的扣球精準墊起!
球在空中劃出一個過高的弧線,掠過我們的防線,緩慢地墜入後場。
“夜久——!”
我看到夜久咬牙沖刺,他的腳步極快,用盡全身的慣性去追上那個球。
但——
還是差了一步。
哔——!
裁判長哨響起,終場宣告。
計分闆數字定格:
音駒 0 : 2 井闥山
體育館内的空氣被瞬間抽離,下一秒,屬于井闥山的歡呼如海浪般轟然炸響,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我們這邊的場地上。高聲的“努力”口号與節奏整齊的鑼鼓聲交織着,将我們徹底淹沒。
終場哨就像一把錐子,戳破了我們僅剩的那點希望。
我站在原地沒動,手心還有剛才傳球的餘熱,腦海卻像是被突然清空。耳邊隻剩下鼓點聲、呼喊聲,和自己心跳的雜音。
對面場地上,井闥山的選手們在互相擊掌、擁抱。他們的藍綠色隊服在燈光下格外耀眼。
我感覺到右腕被輕輕握住。
是小黑。
他沒說話,隻是握了我一下。
我擡起頭,看見他臉上的汗還在流,呼吸也不算平穩,和我一樣滿臉疲憊。但他的眼神裡,還帶着剛才最後那一下的悔意。
“……剛才那球,傳得很好。”他說,聲音帶着沙啞,嗓子有些沙啞,“是我沒打好。”
他指的是那一人時間差。
“不。”我低聲說,緩緩抽回自己的手腕,“是我的判斷失誤。在那種狀況下,還想靠戰術突破……賭太大了。”
我們對視了一下,誰也沒有再接話。氣氛就這麼停頓在那一刻。
如果不是——
一個完全不合時宜、音量還大得驚人的聲音忽然在身後炸響,毫不留情地打斷了這場剛落幕不久、仍殘留着賽後失落氣息的沉默。
“哇——你們最後那球真的超——帥的耶!!”
我還沒轉頭,就聽見那股熟悉的、像狗搖尾巴般朝氣蓬勃的語調。
古森元也。像隻剛從籠子裡竄出來的小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蹿到了我們這邊的球網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們不放,語氣興奮得仿佛剛赢的是我們而不是他們。
“那個時間差!!超聰明的!我當時都差點被你們唬過去了!太有想法了!”
小黑原本還挂在臉上的那點疲憊神情,在古森熱情如火的贊歎聲中瞬間消散不見。隻不過,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喜悅,而是他那張帶着三分笑意七分挑釁的假面皮。
“哎喲,您太客氣了——”小黑語調拖得極長,笑容幾乎寫着“我現在想掐死你”五個字,“我們哪敢騙您啊~ 您不是沒被騙過去,還成功把球墊到我們後場,再順手得了我們一分~ 真是‘處理’得太——妙了。”
他的每個字都輕得像風,卻毒得像針。
古森聽着,先是眨了眨眼,然後露出一副“哎,他又來了”的習慣性無奈表情。他幹脆對着我解釋起來:“不過說真的,剛才研磨你那一嗓子太騙了,我當下真的以為是标準的快攻了。”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但!就在你球還沒完全出手的時候,我看到小黑你臉上露出那個——你知道的,那種計劃通專用表情,我當時心想:壞了,這裡面肯定有鬼!”
他說得眉飛色舞,還得意洋洋地拍了下自己胸口:“所以我立刻稍微後撤半步,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聽着古森把自己識破戰術的全過程說得繪聲繪色,小黑臉上的假笑頓時僵住了兩秒,嘴角抽了抽,連睫毛都在寫“你夠了沒”。
“總之啦,”古森像是根本沒察覺他的氣壓變化,還一副熱心評委的姿态認真點評道,“你們真的打得很棒啊,尤其是研磨你,反應超快的!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你們的進步!”
他笑得太真誠了,笑到連山本那邊都默默偏過頭去不想看,福永則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正要起身。
小黑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點……不過下一秒,他的眼神又驟然淩厲起來,像是抓到破綻一般冷不丁一句反擊甩了出去:
“哦?比起我們,我看你們家那個佐久早表現得才叫亮眼吧?怎麼,突然把主攻手的位置讓給他,是覺得打不過人家嗎?”
換作别人,這句話夠讓氣氛凍結三秒鐘。
結果古森卻“哼哼”笑了兩聲,回答得輕描淡寫又嚣張至極:
“哼哼,那倒不是啦——他打得再好,也還是我弟弟。”
空氣靜止一秒。
然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靜靜收拾毛巾的福永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一連串毫不收斂的大笑,整個人笑到前仰後合,直接把手裡的毛巾笑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