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闥山，是全國大賽的常勝軍。”他說，聲音不高，卻沉穩有力，像一塊釘在地上的石子，穩住了所有人的思緒。

他環視我們一圈，目光在我們幾個一年級身上輕輕掃過。哪怕隻停留了零點幾秒，也足以讓人感到那道目光背後的分量。

“我知道，外面那些人都在說，他們有多強，我們有多渺茫。”他的眼神微微一動，落在我這邊，聲音輕緩，卻像一根細線牽住了全隊的注意力。

“但我要是站在這裡，告訴你們‘要相信奇迹’、‘隻要努力就能赢’、‘我們一定可以打倒他們’這些話——”

他嘴角似乎彎了一下，帶着點老狐狸般的了然，“……這種話對你們也沒用，對吧？”

我沒說話。山本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出聲反駁，但被夜久一個眼神按住了。

“所以我就一句話。”教練直起身，聲音低而有力，“全力以赴。讓他們看看，哪怕是我們這些隻會在地上打滾撿球的野貓，真要撓人一爪子，也是會流血的。”

“——哦斯！！！”

回應比平時整齊得多，不隻是喊出來的，而是從胸口憋着一整天的戰意炸開的。

裁判的哨聲響起，示意雙方入場。

我跟着隊伍邁上場，迎面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聲浪與光。無數道聚光燈交錯照下，把這片中央球場照得雪亮，空氣裡閃着塵埃與熱度的粒子。井闥山的應援聲像宣戰的号角，一浪高過一浪地喊着校名。那一片片綠藍色海洋，在看台上席卷翻騰。

“井闥山！井闥山！”

我站在隊伍中間，把自己盡量藏在人影之間，控制呼吸，把無效信息統統屏蔽，隻保留戰鬥需要的系統信号。

掃了一眼隊友的狀态。福永仍舊是那副沒表情的撲克臉，沉着地低頭調整護膝。山本站在我身側，肩膀微微起伏，正深呼吸調整節奏，眼神看似兇狠，實則眼角微微抽動，暴露了他緊張得快把指節捏白的拳頭。

小黑……站在最前面。他站得筆直，肩膀放松，臉上挂着一個幾乎稱得上“嗜戰”的微笑。

那不是平時那種有點欠打的調侃型笑容，而是一種——真正遇到強敵時、戰鬥本能被喚醒的獵人式笑容。眼神灼亮，像正對着一場有得一拼的Boss戰，已經讀完盤、切好裝備，隻等系統喊“開始”。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在瞬間和周圍躁動聲浪重合，卻又悄悄偏離出一條自己的節奏線。

是那種，剛開副本的熟悉讀秒感。

目光穿過球網，對面那群穿着井闥山隊服的身影已經各就各位。他們站得沉穩，像一群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輸的老牌精英，每個動作都流露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古森站在中間位置，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亮得過頭，盯着我，臉上挂着比走廊時還誇張三倍的興奮笑容。看到我看過去，他甚至還擡起手，極其微小地、像小狗搖尾巴一樣快速晃了晃手指。

……這家夥的亢奮狀态倒是很穩定。

哔——！

哨聲拉響。

我朝發球區走去，腳下的木地闆在燈光下泛出一層濕潤而冰冷的反光，像剛加載完畢的高難度地圖，界面潔淨、卻暗藏殺機。球在指尖旋轉，一圈、兩圈。指節有些僵，汗液還未幹透，但呼吸已穩定。

站到位，我接過裁判抛來的球，手掌下意識掂了兩下，确認重量和觸感無誤。深吸一口氣，試圖把四周那片山崩海嘯般的井闥山應援聲隔絕在外，隻留下眼前這方狹小空間，以及對面十二米外的——目标。

我目光快速掃過對方陣型。

古森，後排中央偏右，站得極穩，像一塊準備接住任何沖擊的迎擊盾。他的眼神亮得像被點亮的指示燈，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一邊在細微調整着站位。

——那我就避開他。

球高高抛起，我收緊肩背，手臂順勢揮出，是一個自己命中率較高的、無旋但落點刁鑽的上手發球，方向刻意壓在井闥山左側邊線角落，離古森的接球範圍剛好一個身位。

然而——

幾乎就在球越過球網的那一刻，那個身影就啟動了！

古森像一道染了陽光的影子，爆發出驚人橫移速度，提前兩步滑入我的預設落點。他像是對我這個發球角度做了預讀級别的提前應答，精準卡位，腳下紋絲不亂地停在球落點正下方。

雙臂并攏，姿勢标準到教科書等級，球在他的控制下像被軟墊吸收，又像被量角器精準轉送，直接墊到了自家二傳頭頂。

……毫無瑕疵。

『孤爪研磨：精準發球 ，技能失效。』

我将目光落在井闥山的二傳身上。他甚至沒挪步，隻是原地輕蹬，就将球抛給了左側迅速助跑的——佐久早聖臣。

起跳、姿态、角度……全都規整得像模拟器裡壓好點的模型動作。這個傳球看起來雖快，卻略微過正，線路稍窄。

【目标預判：直線扣球｜攔網執行：黑尾鐵朗，單人封堵｜成功率計算：85%】

——我在心中迅速做出判斷。

沒用的，這個傳球雖然快，但太正了，會被小黑完全攔死。這一分，應該是井闥山二傳的失誤。

結果下一秒，我看見了不在計算模型内的動作。

佐久早在空中微微側身，那本應往直線揮出的手掌，在最後一刻突然像蛇一樣一扭，以一個幾乎不符合慣性與角度感的細微内旋，把球斜着抽了出去！

啪！

球擦着小黑的指尖邊緣，毫厘之間越過攔網弧線，像一道細緻入微的劍痕，斜線穿過空檔，砸在我方三米線邊緣的地闆上！

反應時間：不足0.3秒。

救球可能性：0%。

得分。1：0。

小黑落地，愣了半秒，下意識地低頭看着自己仍保持攔網姿态的雙手。臉上是極其稀有的、帶着懊惱和驚訝的神情。

『黑尾鐵朗：選擇性攔網，技能失效。』

我把目光移向對面。佐久早落地，摘下口罩，面無表情地走回隊列。那雙眼睛依舊深不見底，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

這家夥……居然真配備了橡膠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