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隻是覺得，在經曆了一點小麻煩之後，去體育館之前，應該先确認一下他的位置。沒什麼特别的理由，隻是行動順序自然就變成了這樣。

二年級那條走廊比我們這邊安靜。高窗透進夕陽的斜光，把地闆切割出一格格長條的影子，空氣中漂浮着微小的塵埃。

我走到小黑班級的後門。

他正靠在門邊，和另一個男生說話。背對着我，動作幅度很小，語氣聽不清，隻能看到他輕靠在牆邊的姿态。那張側臉沒帶笑，表情也不熱，輪廓被光線勾得有些沉靜。

我往前走了幾步。

他聽見了動靜，轉頭看我。

“研磨？”他說。聲音熟悉，語調也沒變，隻是眼神停在我身後那一瞬的空檔，像程序跳了幾幀。

他沒走過來，也沒像平時那樣直接靠近。

就隻是站在那裡，我們之間隔着兩三步的距離。

“……”

我原本準備好的話——也許是關于老師為什麼會沒收掌機，或者我失誤的原因分析——在看到他這副狀态之後，暫時被擱置了。

他的表情不算奇怪，語氣也沒問題，但像貼圖沒加載完，細節不全。所有動作都對，卻不夠“他”。

熱度下降了。

小黑的存在感通常像個開着特效的召喚獸，現在卻像調成了節能模式。熟悉的那種靠近感，變淡了。

我眨了下眼，試圖重啟判斷邏輯。

為什麼會這樣？是教練昨天找他談話的内容？還是福永提到的——

——“迹部出國”？

……他們有那麼熟嗎？會因為轉學情緒波動？

不合理。

我很快中止了這條思路。支線生成速度過快，推理節點不夠穩定，繼續下去隻會陷入錯誤循環。

我按下腦内中止鍵，決定按照先前的結論，不再分析小黑的行為模式。

——無法解析，終止執行。

他見我沒說話，隻問了句：“要去體育館了？”

“嗯。”我點頭。

“走吧。”他轉身往樓梯口走。步伐不快，沒回頭，也沒有刻意放慢。

我跟上去，和他之間保持着兩三步的間距。走廊裡隻有我們兩個的腳步聲，一前一後地踩在光影之間，間隔均勻但沉默。

和以往的“安靜”不一樣，這段沉默顯得有點空。

陽光照在他的背影上，沒有多餘動作，也沒像平常那樣，回頭說點什麼或拍拍我。

我們就這麼默默走到了體育館。

館裡，直井老師正拿着一疊嶄新的紅白色隊服等着。是音駒的配色：紅底白邊，布料看起來還有點硬，像剛拆封的遊戲周邊。

老師開始點名發隊服，并報号碼。

“山本猛虎，4号。”

山本聽到後立刻挺直了背，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他接過隊服時，臉上寫着兩個字：得意。轉頭朝我看了一眼，眼神像在炫耀4号——進攻核心的位置。

“福永招平，6号。”

福永的反應平淡，隻看了一眼号碼就站到一邊。

“孤爪研磨，14号。”

我走上前去接過隊服。14号，不前不後，符合預期。

山本還在餘興未退地往我這邊瞥，結果旁邊一道銳利的視線直接掃了過去。

……夜久。

山本像被啪地按下靜音鍵，迅速收回視線，站得筆直。剛才那點浮誇瞬間縮了回去，像一隻被按頭的小貓。

我注意到夜久身上的号碼是12号。

……他的威懾力，對特定目标特别有效。

換好隊服後，基礎訓練開始了。

先是繞場跑圈，再來是折返、跳躍。流程不複雜，但節奏被調得比初中快了好幾級，像從普通副本直接切進了困難模式。

前幾圈還能靠肌肉記憶硬撐，等身體開始反饋警告信号的時候，呼吸已經拉高到不太好控制的頻率，雙腿也像是緩慢加載中的模塊，每一步都帶着明顯的遲滞感。

視野裡的隊伍開始分層。山本咬着牙勉強守在中段，更多的身影漸漸在我前方變得模糊。

能感覺到身後偶爾有視線落下來，應該是高年級的。内容大概不用猜也能從腳步聲判斷個七八成。

前方的距離穩定拉開。我最後一個，和前方主集團之間出現了一段可見的空白。

不至于構成什麼“被孤立”的劇情判定，但這種根據能力值自然形成的距離感，本質上和地圖屏障沒什麼區别。

我嘗試調低輸出頻率，讓自己至少能維持一個不掉線的速度。就在這時，左邊多出兩個腳步聲。

是海和福永。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慢了速度，和我并排跑着。海朝我看了一眼，表情溫和，沒有說話，隻是自然而然地維持着同步。福永還是一副沒表情的臉，眼睛看着前方，像隻是剛好經過這裡。

我往前方看了一眼。

小黑不在他們中間。

第一集團在更遠一點的位置，他混在高三的隊伍裡，跑得輕松又穩定，步伐沒亂，節奏流暢。側着頭，好像還在跟誰說話，偶爾露出一點笑，動作沒有半分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