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隻有他輕淺的呼吸聲。我盯着那雙蒼白的手指,忽然有些無力。明明是那樣安靜的一個人,為什麼總讓我這麼心煩意亂?
他那副疲憊的樣子,像根刺紮在心裡,隐隐作痛。我輕輕歎了口氣,還是沒松開他的手,怕他在夢裡叫我,而我聽不見。
屋裡很安靜,隻有他微弱的呼吸聲。我就這樣坐在床邊,低頭盯着他,心裡那股莫名的酸澀一陣陣湧上來。
手臂漸漸酸麻,我才回過神,輕輕活動了一下肩膀。看着他逐漸平靜的臉色,心裡也跟着松了些。
我慢慢站起身,掃了一眼房間,目光落在電腦桌上。桌面上一片狼藉,遊戲片、掌機和手柄堆在一起。
果然,這家夥還是改不了熬夜的習慣。我皺了皺眉,輕輕啧了一聲——看來昨晚八成又玩到很晚。
正想着,忽然看到遊戲盤下面壓着幾卷錄像帶和幾本雜亂的筆記本。我猶豫着走近,看到帶子上用記号筆标着日期和對戰隊伍。
我随手打開一本筆記,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戰術分析和應對策略。字迹有些歪扭,但能看出是認真做的記錄。
我愣住了,心裡像被什麼鈍鈍地敲了一下。原本堵在胸口的那股情緒,驟然冒出來,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盯着那幾本筆記,腦子有點空白。剛才在教室裡,我還想着要不要勸他放棄,畢竟累成這樣,身體都快熬壞了。可現在——
我轉過頭,看向床上的研磨。他還蜷縮在被子裡,眉頭依舊緊皺,額頭的濕毛巾有些歪了,我走過去幫他重新擺正。
指尖停在他發梢,我輕輕捋了捋,想對睡夢中的他說點什麼,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像沉入了更深的夢境。我垂下頭,握住他的手,心裡那股糾結和心疼,怎麼都散不去。
也許,這不是我能替他做的決定。
如果他想打,我就陪着他一起堅持。
就算拼得遍體鱗傷,我也會跟他一起。
——球館裡的空氣沉悶。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闆上投下斑駁光影。
我站在隊伍裡,腦子有點暈乎,像是突然被推到聚光燈下,一時不知所措。
“請大家鼓掌歡迎隊上的新任隊長——黑尾鐵朗。”
教練的聲音在球館裡回蕩,下一秒,耳邊就響起掌聲和起哄聲。隊友們圍上來,一個勁地拍我的肩膀:“果然是你啊,小黑!”
“早猜到是你了!”
“隊長,我們以後可就靠你了!”大将優湊過來,笑得特别燦爛。
我撓了撓頭,笑着回敬:“耶嘿,那是當然,隊長這位置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話雖這麼說,心裡像根繃緊的弦,怎麼也放松不下來。
站在球館中央,腳底像踩在薄冰上,剛覺得站穩,又害怕随時崩塌。
我真的能當好嗎?真的有資格帶領他們嗎?
掌聲漸漸散去,剛才假裝的輕松感也慢慢褪去,心裡那股不安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們一個個笑得那麼輕松,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我心裡卻沒底。
這群家夥平時嘻嘻哈哈,訓練時卻一個比一個拼命。他們需要的,不是個光說漂亮話的家夥,而是真正能帶着他們沖出去的領頭人。
我真的能做到嗎?萬一失敗了,大家會後悔嗎?
正在胡思亂想時,教練忽然收斂了笑容,聲音變得嚴肅:“還有件事——關于排球社的經費問題。”
球館裡的氣氛一下子沉下來,連剛才還起哄的家夥們也都安靜了。
教練環視我們,語氣凝重:“今年開始,校方決定,隻有打進全國學校聯賽,才會繼續發放排球社的經費。否則,社團将面臨解散。”
我心裡猛地一沉,手心滲出汗來。
教練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暗示責任落在我頭上:“因此,我希望大家要有所覺悟,接下來的訓練隻會越來越艱辛。”
我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強撐着笑:“沒錯,請各位要把皮繃緊一點了。”
話說出口,卻感覺心跳得厲害,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我偷偷瞥了一眼隊友們,他們依舊吵吵鬧鬧,似乎根本沒把教練的話當回事。
一個個笑嘻嘻地鬥嘴、打鬧,像是完全不擔心什麼經費問題。
可我知道,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全國聯賽——光是想想,就像巨大的陰影壓在心頭。
胸口像被揪緊,連笑都笑不自然。我真的能擔得起“隊長”這個稱呼嗎?如果讓他們失望怎麼辦?能堅持到最後嗎?
越想越亂,像被困在黑暗裡,怎麼也找不到出口。我強迫自己甩了甩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去,卻發現越壓越深。
不行,不能這麼想。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總不能退縮。
可心裡還是有個聲音在說:萬一輸了怎麼辦?萬一……連我自己都撐不住呢?
我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說到底,當上隊長,我的心情隻有緊張嗎?
不是這樣的。
剛聽到教練宣布時,我有點興奮。
站在中央,聽到掌聲、起哄聲,那一刻,心裡湧上來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豪感。
可那種感覺沒持續多久,興奮還沒完全消化,就被不安和壓力壓得透不過氣。
如果我隻是自以為是怎麼辦?如果……我隻是個空有架子的假隊長呢?
不隻是說說而已,我真的能帶着他們赢嗎?
我怕的不是别人嘲笑,而是讓信任我的人失望。
心跳亂成一片,像被逼到了懸崖邊,退無可退。
我努力穩住呼吸,擡頭看了看球館天花闆上泛黃的光影。或許,我隻是想證明自己真的能行。
隊長……這個稱呼,終歸聽着還挺讓人興奮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攥了攥拳頭。不行,不能這麼喪。既然被選上了,我就得拿出點樣子。
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腳步也變得輕快了點。回去告訴老媽,她一定會笑着說:“看吧,我就說我兒子最靠譜。”
她總是這麼說,語氣裡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每次聽到這話,心裡都會湧起一股勁兒,覺得好像真的能做到一樣。
我知道,這不是單純的安慰和誇獎,而是她真的相信我。也正因為這樣,我才不能讓她失望。
走回家的路上,我一邊踢着路邊的小石子,一邊想着今天教練的表情。那種有點嚴肅、又帶着期待的樣子,好像他也在看我能做到什麼地步。
既害怕,又有點期待。
回到家,夕陽正映在門口,我剛推開玄關,正準備喊“我回來了”,就聽到客廳裡傳來的争吵聲。
“你别裝了!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母親的聲音尖銳,像刀刃劃破空氣,刺得我一下子僵在原地。
“我說了,沒有的事,你能不能别這麼無理取鬧?”父親的聲音沉穩,卻透着一股冷意,像冰封住了整個房間。
我愣在玄關,鞋都還沒脫,心跳突然加快,像鼓點一樣敲在胸口,手心開始冒汗。
他們在吵架嗎?為什麼吵得這麼厲害?
其實,最近家裡氣氛就有點怪。父母雖然表面上還和往常一樣,但總有一些細節不對勁。
平時老媽會在飯桌上和老爸聊工作上的趣事,可這幾天,吃飯時基本上都是安靜的。偶爾老爸問兩句,老媽也隻是敷衍地“嗯”一聲。
我原以為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煩,或者隻是心情不好——可現在聽到這聲音,才覺得遠不止如此。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蔓延,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到底錯過了什麼?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我咬住嘴唇,腦子一片混亂。平時老媽雖然脾氣急,但老爸總能三言兩語哄住她,根本不會像今天這樣針鋒相對。
兩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冰和火碰撞,刺得我耳朵發疼。
我站在原地,腳像灌了鉛似的挪不動。如果進去,我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以往我一回家,老媽總是笑着問:“今天訓練怎麼樣?”老爸則會拍拍我的肩膀,問我比賽有沒有進步。可是現在,我連踏進客廳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我進去,看到的會是什麼?會不會比吵架更糟?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腳步卻依舊停在原地,甚至連開口喊一聲“我回來了”都覺得艱難。
我攥緊懷裡的隊服,感受到布料有點皺巴巴的觸感,手心發緊,汗濕了掌心。不進去也不行吧?萬一出了什麼事……
咬了咬牙,我努力調整呼吸,往客廳邁了一步。
再往前一步。
我盯着腳尖,硬着頭皮往前挪。
剛走到玄關,母親的聲音再次刺進耳朵:“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你以為我能一直裝作沒看見嗎?!”
我下意識停下腳步,透過門縫,看到客廳裡的兩個人影。
母親站在茶幾旁,手緊握着咖啡杯,指節泛白,眉頭緊皺,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父親站在對面,面色陰沉,嘴唇緊抿,眼神冷硬而不容反駁,那種沉默的壓迫感,讓整個房間透着寒意。
他站得筆直,像一堵冷冰冰的牆,把母親的情緒撞得七零八落。
我愣在原地,心跳得厲害,呼吸急促起來。這……是我熟悉的爸媽嗎?
平時他們偶爾拌嘴,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把所有不滿一股腦地宣洩出來。
我知道他們吵過架,可不該是這種樣子。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此刻卻帶着陌生又疏離的表情。
我猶豫着是不是該進去勸,剛剛鼓起的勇氣像被戳破的氣球,心裡發慌,腦子一片混亂。如果我開口,他們會不會吵得更兇?
就在這時,母親忽然擡起手,咖啡杯微微晃動,像是她最後的忍耐正在崩塌。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看到她猛地将杯子甩了出去。
“砰——”
杯子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四濺,黑褐色的咖啡如同潑出去的墨汁,迅速灑開,狠狠濺到我懷裡的隊服上。
濃烈的苦澀味瞬間撲鼻而來,灼得我眼睛有些發酸。
那一瞬間,我愣在原地,目光落在那片逐漸擴大的咖啡漬上,濃稠的棕色在純白布料上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