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比賽中也能體驗這種程度的順暢感。

我當然知道，那句“我們是血液”的隊呼背後不是單純隻是為了搞氣氛，大家都知道那個大腦指的是誰。

但隻有在這場比賽裡，真正感受到“輕松”二字從細節裡浮現出來時，我才真正理解那句口号的份量。

原來，“支援”不是隻靠喊出來的。

它會通過一個個精準的接發、一個個清晰的落點、一聲聲默契的呼應，落到實處。

我隻是站在中間，但我并不是孤立的個體。

我能順利出手，是因為這些球，已經被提前引導到我手裡。

我知道這個隊呼的意思了，早就知道，但——

……親身體會過，果然還是不一樣。

“如果我是大腦的話……”我望着前方那個舉起手、站在節奏最前線的人，心裡默默地說：“……那你，就是心髒。”

他始終站得筆直，踏準節拍，毫不猶豫。

就連他跳躍前吸氣的節奏，都像是被刻進這個隊伍的時間軸裡。

我将球推出去，球在空中劃出一個角度恰好的弧線。

下一秒，他毫不遲疑地躍起，擊球，扣下。

球砸落在對方後場，清脆又沉穩。

那一瞬間，對面幾乎是同時起跳，卻還是遲了一步。

得分。

他沒有回頭，但在那一刻，我知道，他知道。

我下意識地望着他的背影，視線追随着他落地、站穩、收勢的動作，像是有那麼幾秒——我從比賽的節奏中抽離，稍微有些出神。

“哇！！！”

場館裡一瞬間爆出掌聲和呐喊将我的注意力拉回，我卻仍站在原地，盯着還在晃動的球網。

體育館的天花闆燈光依舊刺眼，白得有些過分，像是把整塊球場都照得毫無死角。

汗從額角流下，黏在睫毛和臉頰邊，熱得發燙。

但我沒空擦汗。

我将目光落到計分闆上。

29-27。

我們拿下了第三局，也拿下了這場比賽。

2比1，朝馬勝。

球落地的瞬間，像是所有人一起松了口氣。

哨聲響起，我們的場地像被某種無形的喜悅沖刷了一遍，一開始隻是幾道微弱的笑聲，然後是木葉和沼井率先振臂大叫，接着所有人一齊爆發出勝利的呐喊。

“呼——光太郎你看到沒，本大爺可還沒發揮全力就把你們打趴了！”

迹部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雙臂大張，氣喘籲籲，嘴上依舊不肯認輸，驕傲地像隻被打腫臉還在高唱凱歌的孔雀。

哦對，他這姿勢看起來再自然不過——自從上次被野狐打爆之後，他終于克服了對地闆的恐懼症，現在能沒有障礙地躺在地闆上了。

“少來，你都快喘成打氣筒了。”一旁同樣倒在地闆上的福永翻了個身，手搭在額頭上吐槽。

“噗哈哈哈哈哈！”對面傳來一陣暢快的笑聲，是光太郎，笑得幾乎翻過去。

“你到底是幫對面還是幫我的啊！？”迹部氣得從地上坐起來，指着福永咆哮。

“我是幫正義的一方。”福永淡定地回。

“本大爺也不是邪惡的代表好嗎！”迹部繼續破音。

賽後，兩邊隊伍集合在場中央，彼此依序擊掌緻意。手掌碰觸的那一瞬間，我望進了對面那個戴着護膝、神情一如既往冷峻的少年眼中。

夜一郎輕輕握住我的手：“你們，進步很多。”

“……謝謝。”我平靜地回他。

這不是客套。我們确實成長了。

那些像牲口般被訓練的日子，早就把我們的铠甲錘煉成了能擋下炮彈的厚鋼。稚名教練不隻是讓我們跑體力，連帶着神經反應、球感、臨場思維也一起改造了。

我們的「裝甲」已經不是一年前的薄鐵片。

“下次——”

夜一郎剛開口，旁邊的光太郎便毫無自覺地插嘴：“今天的比賽真有意思！下次再來比一場啊！”

他幾乎是把頭湊到我眼前說的，眼神發亮，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我愣了一秒，看着他哥在後面瞪他，他卻完全沒察覺：“……哦、嗯。”

“謝謝指教——”我最後還是輕聲回了一句。

等對手離開，我們一行人并沒有立刻散去，而是在場邊集合，照慣例進行賽後的臨時複盤。

“剛剛有幾球似乎都處理得不夠好。”小黑站在圈中央，語氣平靜，手上還轉着那顆沒送回器材袋的排球。

“尤其是迹部跟沼井，接球都不夠到位。”他說得像是在念複盤清單，沒有明顯的指責語氣，倒像是随手點名。

“是……”沼井正準備認領責任，就被旁邊的人打斷。

“咦——我已經盡力了吧！”迹部不滿地皺起眉，雙手插腰，語調拉得長長，“那些家夥的扣球那麼刁鑽，我都已經盡量往仆人頭上推了好嗎？”

小黑挑了下眉，像是終于等到他說這句，唇邊勾起一抹輕微的笑：“你沒發現，有幾球就是因為你傳得不夠好，後續才難處理？”

“那是因為——”

“連我這個副攻都接得比你這個主攻要好。”小黑晃了晃手中的球，語氣平穩得過分，“還是你想承認你不如我？”

“你——”迹部的氣瞬間卡在喉嚨，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反擊。

“沒好好把血液送到大腦去。”福永在一旁冷不防地插話，再補上一刀。

空氣頓時靜了一秒。

小黑點頭附議般地輕笑一應：“嗯。”

迹部僵了片刻，最後隻是悶悶地哼了一聲，嘴角抖了抖，像是咬牙忍住不吵——大概也是知道吵不過。

隊員們肩膀已經放松了不少，原本繃緊的神經悄悄卸下，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争論歸争論，勝利的疲倦和輕快，還是從每個人的臉上洩露出來。

走出場館時，陽光正好斜灑下來，小黑走在隊伍最前面，球拍在他指尖一下一下地旋轉着，像是完全不急着歸還。

我跟在後頭，看着他的背影。他沒回頭，但步伐輕快得過分，我總覺得，他那張沒表情的臉，現在正在偷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