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鐵朗」四個字映入我的視線。
我蹲下身,把那張紙抽了出來。紙張邊緣有些褶皺,還沾着幾片幹掉的樹葉和灰塵,但字迹清晰無誤。這确實是黑尾的報名表。
他的報名表怎麼會在這裡?
心底不知為何湧起異樣的感覺。我低頭盯着紙,腦海裡閃過許多可能,卻怎麼也拼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老師丢的嗎?
不對,白川老師不可能做這種事。他的性格,再怎麼說都不會亂丢學生的東西。
那是黑尾自己丢的?
但這也不合理。以黑尾對排球的熱情,他恨不得天天把球搬到枕頭邊睡,怎麼可能把報名表随手扔掉?
還是說……有人故意扔的?
我輕輕抖了抖報名表,撣掉灰塵。紙上那些潦草又充滿活力的字迹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黑尾的手筆。每一欄都填得很工整,興趣特長那一格寫得尤其滿,字裡行間透着熟悉的自信。
我沉默了幾秒,再次低頭看着這張紙。腦海裡浮現出黑尾興緻勃勃地帶着錄像帶跑到我家、拉着我看排球比賽的畫面。他那副興奮得恨不得沖進屏幕裡扣球的模樣,和這張被丢進垃圾桶的報名表根本無法聯系在一起。
這家夥,肯定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一股微妙的不爽感湧上心頭。我壓了壓紙張上的褶皺,重新走回白川老師的辦公桌。桌上的報名表疊放得整整齊齊,像是等待審核或登記的樣子。我猶豫了一下,将黑尾的報名表插到那疊紙的最下方,輕輕壓平。
做完這些,我退後一步,掃了一眼桌面,确保看不出什麼異常。
這樣就行了吧。
轉身離開辦公室時,垃圾桶的影子從眼角一閃而過,殘留的幾片樹葉在輕風中微微晃動。我沒有停下腳步,但心底莫名有種剛完成偷偷摸摸小任務的感覺。
走出體育館,微風迎面而來,陽光灑在濕潤的地面上,帶走了些許壓抑的悶意。
黑尾鐵朗,你要是真想退出排球,起碼也得當面跟我說清楚吧。
我默默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加快了腳步。腦海裡,那張寫着「黑尾鐵朗」的報名表依然揮之不去。
夜晚的風輕輕掀動窗簾,溫暖的燈光灑滿飯廳。桌上擺着幾份外賣餐盒,炸豬排飯的香氣随着媽媽哼唱的旋律在空氣中彌散。
那是一首略帶憂傷的曲子,輕柔卻帶着些微的疲憊。
“今天又吃外賣,抱歉啊,研磨。”她一邊拿筷子,一邊露出歉意的微笑,語氣輕快,但掩不住眉宇間的倦意。
我擡起頭,目光與她相遇。相比以往,她的眼神顯得黯淡了些——感冒還沒好透嗎?
“沒事。”我低頭拿起筷子,看着飯盒裡的炸豬排飯,金黃的外皮和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但我卻毫無動手的沖動。
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回了白天:黑尾的笑容,那張報名表上的名字,還有他幾次不明所以的回避,像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攪得心煩意亂。我試着夾起一塊炸豬排,但筷子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放下。
“這家的炸豬排不是你上次說特别好吃的那家嗎?快嘗嘗。”媽媽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來。
“嗯。”我應了一聲,勉強咬下一口,外酥内嫩的口感明明一如既往,但我卻嚼得漫不經心,像機械般咀嚼着,味道反而淡了許多。
“感冒好點了嗎?”我擡眼問她,聲音有些低沉。
她愣了一下,随即用筷子輕輕敲了敲我的碗邊,語氣帶着些許調侃:“嗯哼,好多了!小研磨不用操心,快把你的炸豬排解決掉。”
我低頭繼續吃了幾口,但注意力始終沒有集中,直到她再次開口,笑着說:“真是的,哪有你這麼愛操心的小孩?我真的沒事。倒是你,最近飯量見長啊,是學校夥食太差嗎?”
“不是……是能量消耗得比較多。”我含糊地答了一句,把筷子放回飯盒裡,幹脆不再強迫自己。
媽媽似乎察覺了什麼,歎了口氣,沒再追問。我放下飯盒,看着窗外昏黃的路燈,腦海裡不停地盤算着該怎麼跟黑尾聊清楚。
他要是真的不想參加排球隊,那張報名表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吧?明明那麼想打排球的人,怎麼會突然動搖?還是是我哪裡做得不對……
我不禁握緊了手,感覺到藥膏貼片的涼意依然透過皮膚傳來,那一瞬間,某種強烈的沖動驅使我做了決定。
站起來,把筷子收進洗碗槽後,我順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低頭快速穿上袖子。
“媽媽,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這麼晚了去哪兒?”她的聲音帶着關心,卻沒有強烈的追問。
“找小黑有事。”我簡短地回應,拉開門。
“路上小心,别太晚回來。”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夜晚微涼的空氣迎面撲來,街上的路燈投下一片溫柔的光影。
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我的腦海裡盤旋着一些問題,不知該如何開口。路燈的光倒映在濕潤的地面上,隐隐泛着微光。我快步走到黑尾家門口,按下門鈴。
沒過多久,門内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随後被打開。黑尾太太的臉探了出來,看見是我時微微一愣,但很快露出親切的笑容:“小研磨,這麼晚了,怎麼來了?爸爸媽媽不在家嗎?”
“嗯。”我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腳,禮貌地低頭說:“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我找小黑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