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坐在餐桌旁，手裡拿着報紙，擡頭看了我一眼：“第一天上學怎麼樣？有什麼特别的事？”

我坐下來，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沒有。”

“還有是什麼意思？”媽媽邊擺碗筷邊問，“有認識新朋友嗎？”

我低頭盯着杯子，過了幾秒才回答：“……不算朋友，但認識了新同學。”

爸爸放下報紙，目光停在我身上，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就是……”我慢吞吞地說，“那個新同學坐我前面，名字叫古森元也。”

“哎呀，元也，聽起來很可愛的名字呢！”媽媽笑着說，剛要盛湯時，突然低頭輕咳了兩聲，用手背掩住嘴，動作輕得幾乎不易察覺。

她停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盛湯，把一碗熱騰騰的味增湯遞到我面前。

“那你們有聊天嗎？”

我接過湯碗，低頭看着湯面上漂着的豆腐塊，湯的香氣撲鼻，卻讓我有些走神。

“……他給了我一包零食。”我随口回答，喝了一口湯。溫熱的味道在口中散開，暖意漸漸彌漫開來，蓋過了剛剛那一瞬間的違和感。

“學校挺好的，爸媽不用擔心。”我對在客廳看電視的爸媽簡短地說了一句，然後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我從書架上翻出一罐糖果。

那是媽媽從宮城帶回來的，包裝上有一隻紅色的小狗，裡面裝着各種口味的水果糖。我挑了一顆橘色的，用手帕包好，放進口袋。

到學校時，教室裡已經有幾個人了。古森元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頭翻看一本繪本。

我走到他桌旁，從口袋裡掏出那顆糖果，輕輕放在他的桌上。

“這個給你。”聲音不大，但足夠讓他聽見。

他擡起頭，愣了一下，又低頭看向桌上的糖果。迷蒙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哇，給我的嗎？水果糖？”

“嗯。”

他拿起糖果，嘴角咧得很開：“謝謝你！這糖看起來超好吃的，我最喜歡橘子味了！”

“……嗯。”我轉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把糖小心地放進口袋，轉身看着我，笑得像一隻滿足的柴犬：“研磨，你真的超酷的，謝謝你哦！”

『突發任務：柴犬商人交易，任務完成。』

山田圓太老師站在講台前，圓圓的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們來玩一個小遊戲——‘互相觀察’。”

教室裡瞬間響起了一陣低聲的議論和歎氣聲。

山田老師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别擔心，這次的題目很簡單。每個人會随機分組，仔細觀察對方，并記下三條對方的特點。不需要太複雜，越有趣越好！”

我的心情瞬間下沉到地闆，這種活動對我來說無疑是種折磨。但更糟糕的是——

“孤爪同學，和藤真同學一組！”

我擡頭看向窗邊的藤真。他像沒聽到老師的話一樣，慢條斯理地收起筆，站起身走到我旁邊。

他一聲不吭地拉開椅子坐下，将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我們對視了一下，誰也沒說話。

雖然他的行為舉止和哥布林完全扯不上邊，但是我總感覺他比我還怪——正面的那種。

“……開始吧？”我試探性地開口。

“嗯。”他點了點頭，然後又低下頭開始觀察我。

氣氛安靜得讓人感覺時間被放慢了。我有點不知所措，幹脆先開工。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綻”。

襯衫紋絲不亂，書包擺放得整整齊齊，連手腕都完全沒有多餘的小動作，像是一座安靜的雕像。

要從藤真身上觀察到三個特點倒也不難，我拿起筆開始在紙上書寫。藤真則是不着急，睜着一雙大眼不停地打量着我。

練習結束時，我偷偷瞄了一眼藤真的筆記，上面寫着：

1.鞋帶松松垮垮，好像随時會散開（但他本人似乎不在意）。

2.袖口經常往上推，動作慵懶。

3.眼神時常飄來飄去，視線不集中。

我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鞋帶的事……你是怎麼注意到的？”

藤真擡頭看了我一眼，表情平靜：“剛才你伸腳踢桌子，鞋帶差點被勾住。”

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鞋帶果然松了。除了這第一項，其他兩點對我的描述也都是負面的，我在其他人眼中有這麼邋遢嗎？

我心裡有點說不上來的尴尬，幹脆把注意力轉向自己的筆記。

我的筆記上寫：

1.衣服相當整齊。

2.書包拉鍊全拉到頭（有點執拗）。

3.翻開課本時動作很輕，連書角都沒壓到。

我們互相交換筆記看了一眼，然後又默默放回桌上。

“詭異。”我說。

“嗯。”他點頭表示同意，臉上依舊毫無表情。

随着午餐時間的到來，教室裡的氣氛松散了許多。剛才還在課本裡奮鬥的同學們，此刻忙着掏出便當盒，或圍成一圈讨論今天的菜色。

我從書包裡拿出便當盒，回到座位打開蓋子。裡面是白米飯、一串烤雞肉，再配幾顆西蘭花和一片切成花形的紅蘿蔔。簡單卻讓人熟悉的味道。

教室裡的嘈雜聲像背景音，雖然不小，但隻要專注在便當裡，其他的聲音就像消失了一樣。

“研磨！”熟悉的聲音輕易地打斷了我的獨處。我擡頭，看到古森元也站在桌子旁邊，他手裡拎着便當盒，笑得像一隻溫馴的柴犬。

“我們一起吃吧，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