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的陣亡讓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

“已經一點多了，要不要先吃飯？”我最終開口，覺得可能是繃了一上午，他的操作明顯變形，連陷阱位置都記不清了。

“嗯……”他低着頭，眼角隐隐泛着淚光。

就算這遊戲對他來說确實有難度，但也不能每玩一次就哭一次吧？

下樓的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這種轉變讓我有點不适應。

不過，利用瑣碎時間反思失誤并嘗試改進，倒也算是個好習慣，值得贊賞。

『黑尾鐵朗，習得技能：反省。』

“秋刀魚，多給你一隻，你吃得下嗎？”我在微波爐前轉頭問他。

“嗯？啊？研磨你不吃嗎？”

我關上微波爐門，“你不是喜歡嗎？秋刀魚。”據說吃魚能增強記憶力，而這正是黑尾最欠缺的東西。

“那不行，那可是伯母特地為你準備的。”

“這樣吧，我留一半，另一半給你。總行了吧？”看他還想反駁，我補了一句，“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

“那好吧。”他終于放棄抵抗，低聲說：“研磨，謝謝。”

“嗯。”

就這樣，我們安靜地吃完了一頓午餐。

老媽給他準備的飯菜明顯比我的多，再加上我分給他的半條魚，食量已經快趕上成年男人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吃得比我快。

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急切，就像我當初為了玩新遊戲，在深夜盯着電腦屏幕的自己。

我笑了笑，或許他終于覺得《魂x羅》好玩了吧。

然而，他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證明，我的這個想法有多麼荒謬。

是，他後續再也沒有踩到那格陷阱，但我們依然沒能走出“混沌之塔”。

陷阱之後的關卡設計成了迷宮式路徑，每條路都有可能通向挑戰或死路，需要玩家精确計算每一步并預測敵人出現的位置。

我已經盡最大努力配合他的節奏，可他還是不斷死亡。

又一次陣亡後，我停下手，沒有按下繼續遊戲的按鈕。他遲疑地轉頭看我，“研磨……你不玩了嗎？”

“我問你，你們排球隊這麼缺人嗎？”我直視他，語氣裡是不帶掩飾的疲憊，“你知道嗎？忙了一上午，我們連塔頂守衛的影子都沒見到。”

“……你怎麼知道塔頂有守衛的？”他看起來又要哭了。顯然，這遊戲已經對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我之前查攻略時看到的。”不知道為什麼，我選擇不跟他說實話，話鋒一轉，“我的重點是，你為什麼這麼想讓我去接觸排球呢？”

“因為排球很好玩，我想讓你也玩玩看。”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淚水随着話語一起掉了下來，“你這麼聰明，肯定很适合打排球。”

果然，我果然無法理解哥布林的腦回路。

在那之後，我們又挑戰了一整個下午。

闖關的過程我一直在想，雙人模式并沒有提高任何遊戲難度，為什麼多帶一個人，反倒更難通關？

牆上時鐘的指針從2走到6，過了一整個下午，我們卻連塔頂守衛的影子都沒見到。

樓下傳來的開門聲，更是直接宣告了這次任務的結局。

『魂x羅，雙人闖關，失敗。』

“研磨，可以準備下來吃飯啰，今天我們吃外賣。”媽媽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哦。”

黑尾像失了魂一樣，機械地把手柄放回桌上。“那我……也差不多該回家吃飯了……”

“嗯。”我也放下手柄，和他一起下樓。

“呀，小黑尾還在家裡玩呀，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媽媽見到他後，親切地問道。

“不了，謝謝阿姨，我媽媽也有準備晚餐，我回家吃就好。”他朝爸媽鞠了一躬，然後向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我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研磨，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爸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我哪有？”是他自己技術太菜了。

媽媽咯咯笑着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對嘛，研磨怎麼可能欺負小黑尾，來，來吃飯吧。”

坐在餐桌前，今天的用餐氣氛格外輕松。

“小研磨，這塊叉燒分你吃。”媽媽夾了一大塊叉燒到我碗裡。

“……媽媽，你在工作上，有遇到需要和同事配合的情況嗎？”我盯着那塊叉燒，有些懷疑自己吃不吃得完。

她放下筷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然有呀，很多事情都需要同事幫忙。”

“那……你們是怎麼溝通的？或者說，怎麼樣才能做到高效溝通？”

“嗯……通常，我們會直接說出自己的需求，問對方能不能協助。有時候，同一件事從不同人的角度看，可能完全不一樣。”

媽媽收起平日輕松的語氣，認真解釋，

“說出來，對方才能知道你看到了什麼，反之亦然。研磨，你知道嗎？比起畫面，聲音是人類最先接收到的資訊。久卧病床的植物人，最先感受到的，也是親人的聲音。”

聲音……嗎？

“嗯，團隊合作很重要，要記得多開口，知道嗎？”爸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知道了。”

“對了，你要我買的幹物禮盒放在玄關了，明天記得拿去送人。”

“嗯。”

“是說，他們會喜歡魚幹禮盒嗎？”爸爸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我瞥了一眼玄關上的盒子，“他們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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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早晨七點，我提着禮盒站在黑尾家門前。

開門的人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是黑尾先生。“唷，小研磨，來啦，歡迎歡迎。”他微微眯起眼，對我笑道，“怎麼樣，這次我可沒做壞事，應該不會再報警抓我了吧？”

“呃……”我這才想起那天上午發生的事，“實在非常抱歉。”

就在我鞠躬時，眼角瞥到一包衛生紙從門裡飛出來，精準砸中黑尾先生的頭。

『暴頭攻擊，造成1點傷害。』

趁彎腰的功夫，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在幹嘛！别欺負小研磨啦！”黑尾太太爽朗的聲音從屋子裡頭傳出。

“我隻是開個玩笑，誰想到他當真了。”黑尾先生一邊摸着頭，一邊扶起我。

我順勢遞上手裡的幹物禮盒，“感謝您那天來訪，這是家裡準備的回禮。”

黑尾太太走出來，伸手想摸我的頭。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抱歉……”

“你看！都是你，害小研磨被你吓到了！”黑尾太太無奈地笑了笑，“小研磨，謝謝你特地準備回禮給我們。”

“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們鐵朗喜歡吃秋刀魚幹呀？”

“是他自己跟我說的。”

黑尾太太笑得更開心了，“這小子，真是的。”她往旁邊讓了讓，示意我進去，“鐵朗還在樓上睡覺，你自己上去找他吧。”

“打擾了。”

『解鎖新地區：黑尾家。』

他家的布局和我們家差不多，客廳、餐廳在一樓，卧室在樓上。黑尾的房間很好認——沒開門的那間就是了。

我敲了幾次門，沒有回應，便輕輕轉動門把，推門而入。

“打擾了。”

他的房間布置和我很像，隻是少了電玩，取而代之的是幾本書和體育用品，各種球類擺在一旁。

他似乎感受到有人進來，翻動幾下後從床上坐起。

我這才明白，他總摸頭的習慣就是這個——如果不頻繁整理，他的頭發會跟雞冠一樣亂翹。

看到是我，他愣了愣，“研磨，你、你怎麼會來？”他的嘴角還挂著一絲口水。

我别過頭，盯着櫃子上的排球，“要不，今天再試試？”

透過玻璃的反射，我注意到他趕緊擦掉嘴邊的口水，“試試？試什麼？”

我轉頭看向他，“魂x羅，要不要再玩一天？”

『再次發起組隊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