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人似乎沒看到他們一般,腳步飛快地往旁邊去了。
“……”
賀蘭今望着他避如蛇蠍的背影,琢磨一下,心中了然,她慢吞吞地坐回去,不鹹不淡地沖着雲煙裡颔首道:“還真是托了雲公子的福啊。”
安樂山莊事變後,衆仙家門派連着找雲煙裡許久都不曾見個人影,紀君時氣地要将水鏡宮掀了,卻不曾想,雲煙裡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晃在自己的地盤上,而且看這些弟子的反應,似乎是早已知道雲煙裡的出現,隻是受人之命,不敢揭穿罷了。
水鏡宮明面上是雲毅與紀君時二人共治,可這麼看來,紀君時究竟能有幾分話語權?究竟是誰發現的雲煙裡,這些人又是受誰之命呢?
——是雲煙裡那關系冷淡,恨不得視他為無物的父親,還是……
賀蘭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腦中浮現出一個人名。
杜沾衣。
杜沾衣不在明月閣,沈常安說杜沾衣讓他們尋找彩色琉璃,這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在晏瑾書房看到過,後來拍賣會上雲煙裡又給她塞過的那種,雲煙裡說拍賣會主人是雲毅,因此賀蘭今理所當然的,一出明月閣就奔水鏡宮來。
隻是不知杜沾衣何時離開的,如今水鏡宮内部又是個什麼情況,若是與明月閣一樣……
雲煙裡臉色說不上好看,像是被迫咽了一口十分惡心的東西,他冷淡地回望賀蘭今,不發一言。
晏晗觑着他的臉色,心道:“他一向是不願與水鏡宮沾上一星半點兒的,賀蘭真是句句犯其忌諱,雖說她說的也句句屬實……”
他見水鏡宮弟子已遠去,輕咳一聲,不提這茬,自顧自說起正事,“我聽聞,杜沾衣近些日子,在水鏡宮領域内出現過?”
賀蘭今聞言,上蹿下跳的心安定許多,她内心長籲一口氣——幸好她猜的不錯。
至于晏晗是如何得知的,估摸着是靠玄天宗那些藏首藏尾的密探。
她這個猜的也不錯,玄天宗密探與别家密探不同,玄天宗着重一個“密”字,不需要密探像别家一樣為宗門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隻需要他們保住小命,各處搜集情報就行了,隻要不被發現,哪怕一輩子一無所成,都是圓滿的。
因此,玄天宗密探做事将小心謹慎貫徹到底,随時将自己的小命挂在心尖上,遇到事情也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跑掉了才有命去向宗主報告消息。
而“杜沾衣在水鏡宮附近出現”,也是晏晗模糊模糊,又回爐重造出來的,畢竟原本水鏡宮内密探傳來的消息是“杜沾衣在水鏡宮出現”。
雲煙裡内心不爽時見路邊的花都要踩上兩腳,但面對晏晗,他總要掏出自己經常不用的良心來權衡權衡,權衡了一息不到後,雲煙裡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是啊,這塊破地方最近也是真熱鬧,什麼牛馬蛇神都來了。”
他話語中的陰陽怪氣毫不掩飾,賀蘭今聽他這一番意有所指,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做聲。
晏晗語氣卻沉了許多,“青山。”
雲煙裡明白晏晗對自己的真情實意,因此對晏晗偶爾的敬意還是有的,他聽出晏晗話語中的不滿,嗤笑一聲,撇過頭去,不情不願道:“我的錯我的錯,那些人哪配與賀蘭姑娘比呢。”
“……”賀蘭今道,“不必這樣。”
晏晗皺了皺眉。
賀蘭今聽雲煙裡左一個“好賀蘭姑娘”,右一個“無恥的杜沾衣”,簡直是在變着花樣地惡心自己,連忙想揭過這一茬,“雲公子,可否冒昧的問一下,當初雲宮主為何要舉辦拍賣會?”
雲煙裡聽到這,不知為何心情又好了起來,他嘴角上揚,輕飄飄道:“哦,這個啊,他作死呗。”
“……”
晏晗道:“此言何意?”
雲煙裡笑容滿面地對着晏晗,“晏兄,不要與我裝傻,你必是早就知道,那琉璃是不祥之物了吧。”
“他費盡心思搜集這些不詳的東西,豈不就是嫌活太長了?”
晏晗以為他這句“早就知道”是個誇張詞,但忽記起小城僵屍一案,微微一怔。
多年來的羁絆讓他與雲煙裡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他有些錯愕,不确定道:“你早就知道了?”
雲煙裡這麼好奇心旺盛的人,當初那件事之後,卻沒有半點要對那塊琉璃追根究底的想法,此後也任由晏晗拿走,毫無興趣。
晏晗當初自己心慌心虛,沒有多在意他的舉動,如今細細想來,這隻能有兩種可能來解釋——
一是雲煙裡在小城時忽性情大變,但也隻變那段時間;
二是雲煙裡早已知道那琉璃究竟有什麼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