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音色清冷,底調卻溫和。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在這尴尬的壓抑的大堂内,不卑不亢,不溫不火。
沈常安側首望去。
隻見一女娘款款立在那裡,眉如遠山,眼如秋水,身姿高挑而曼妙,一身湖藍色長裙就像是一塊藍色水晶,猝不及防紮進這污濁的世俗,卻不染塵埃。
她聲音輕輕傳來,蕩開了原本沉寂的氛圍。
是顧栖。
清風派就派了一個長老來。顧栖雖然與紀樸知關系已經很遠了,但是畢竟是掌門長女,也代表着清風派來看此事結果。
沈常安朝她微笑颔首。
顧栖身為清風派掌門之女,平日裡不問修仙派亂七八糟的恩怨,安心學醫,年紀輕輕就成了醫道聖手。也因長得花容月貌,行事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子,衆人對她的尊敬便莫名多了幾分。
沈常安輕輕揮手,一道密語從他指尖傳出,下一秒,就聽迎客堂的大門“咯吱”一聲。
衆人也有有幸見過莫钰的,也有一直仰慕但是還未見過的,也有真的想知道這件事情結果的,此刻都把視線齊刷刷地對準那扇即将被人推開的大門。
沈常安趁這個時候偷偷給晏晗使了個眼色,袖中一掃,揮給他一個小小的白玉瓶。
裡面裝的是上好的傷藥。
水鏡宮清風派的人都在這裡,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他也不敢多做動作。
他剛借着傳令的功夫往晏晗走進了幾步,此刻大家注意力在莫钰上,他這動作又做的隐蔽,因此倒也沒人發覺。
晏晗會意,用沒受傷的左手接住。
他看了一眼白玉瓶,朝沈常安颔首道謝。接着,卻把它偷偷丢給雲煙裡。
他和雲煙裡離得更近,動作又輕又快。按理說,隻要雲煙裡配合,他可以輕巧地接住。晏晗扔的法巧,哪怕說雲煙裡站着不動,那藥瓶也可以穩穩落到他懷裡。
可雲煙裡偏偏不配合。
“啪”的一聲,雲煙裡一甩手,那白玉瓶還未近他身,就被摔碎在地上。
一股青煙從裂開的玉瓶中慢慢悠悠地散出來。藥香彌漫。
衆人被這聲響驚動,齊刷刷的轉首看過來。
晏晗:“……”
沈常安:“……”
雲煙裡倒無甚反應,慢條斯理地理理自己的袖子,仿佛讓空氣突然尴尬的不是他一般。
好在莫钰下一秒推門進來了,衆人注意力又重新轉到了他身上。
晏晗隻感受到有幾道目光剜在他身上,他隻垂眸當沒看到。
莫钰迎着光進來了。
莫钰名字典雅,人卻粗犷。他身長六尺,膀大腰圓,一身粗布麻料,打着不少補丁,腳上一雙布鞋還沾着泥土。面容圓潤,細小的眼睛眯成縫,胡子拉碴,齊肩頭發被他用發繩随意綁在腦後。
看起來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甚至可以說,看起來不像是個冶鐵匠,反而是個圓滑的農夫。
有人第一次見到他,見他這幅模樣,不覺微微歎氣,大失所望。
誰曾想莫钰修為沒有,耳力卻極好。他開口,聲如洪鐘,
“哪位看我不順眼?站出來,我們也好認識認識!”
他聲調極高,嗓音粗犷,震得衆人耳膜突突發疼。
但也沒人站出來。
畢竟莫钰能力擺在那,在座的哪一位不想求得他手中一把武器,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了黴頭。
沈常安這些年來沉穩許多,見又無人說話,怕莫钰不高興,忙站出來緩和氣氛。
畢竟這可是他花大價錢請來的,可不能還沒辦事,就惹得人家不幹了。
沈常安笑着轉移話題:“莫先生來的正好。莫先生一雙慧眼識遍天下器物,方今便有一件棘手的事,敢請勞駕莫先生。”
一旁人聞言,也連忙附和。
好在莫钰沒有多做計較,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沈常安連忙讓人把兩根銀針盛到莫钰面前。
莫钰隻就着看了一眼。
那兩根銀針放置在手帕上,一根沾着血,一根沒有,但針尖都泛着惡毒的冷光。
莫钰淡淡收回視線,
“嗯,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