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攥住夫人手腕,那團靈光漸漸縮小,直至熄滅。
夫人生着一張瓜子臉,眼尾細長,薄唇上塗着豔麗的胭脂,盡管歲月在臉上留下些許痕迹,卻毫不損傷她的半分鋒芒與貌美。
“雲毅!”她轉首喝道。從來沒有人可以阻攔她的行動,更何況是在如此大庭廣衆之下。
紀君時怒氣更甚。
雲毅卻摩挲着紀君時纖細的手腕。男子的皮膚較女子粗糙,紀君時卻感覺到他小心翼翼,愛護有加,仿佛生怕碰疼了她。
他開口,
“夫人切莫動怒,傷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紀君時擡首,正好撞進雲毅那雙眼睛。精明,但是卻斂了鋒芒,隻剩對她的溫情款款。
紀君時眼裡閃過一絲怅惘,不知想到了什麼,氣頓時消了很多,原本緊張着準備随時發難的手腕也徹底放松下來,松松地搭在雲毅掌心。
雲毅順勢攬住她的肩膀,“況這也是在人家地盤上,把人家屋子打塌了也不好看。”
紀君時冷冷的哼了一聲,卻也不再發難。
沈常安作為安樂山莊莊主,自然也在迎客堂内作陪。起初見紀君時見到大堂中間那具屍體,陡然挑激,心裡一驚。後來看雲煙裡揮出扇風,眉頭一跳。又看到紀君時手裡聚光,嘴角一抽。
事情都發生在轉瞬之間,他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不過幸好前有晏晗,後有雲毅,總算沒有鬧得很難看。
沈常安覺得自己的心髒承受不住這麼多了,趁現在好不容易安靜一會,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諸位。願勿輕舉妄動。安樂山莊被我暫時封鎖,傳送門也被關閉,無人可以任意出入。迎客堂外我布人把手,内部放了隔音罩。”
“今,吾等靜心以論此事。”
他聲音清潤,又刻意使了點靈力,此刻一下子蓋住了堂内隐隐喧嚣。
見衆人都沒有什麼異議,沈常安繼續道,
“首先,我對紀二堂主身死這件事感到十分痛心。這件事發生在我安樂山莊,是我失察之故。我安樂山莊将竭盡所能查找真兇,不偏不倚,來彌補這件事。諸位若是對我有何不滿,也盡可提,常安深表歉意。”
沈常安說完,朝水鏡宮以及清風派來的人深深做了個揖。
大堂内鴉雀無聲。
男子身形颀長,面容肅穆。停頓片刻後,直起身來,頓了頓,再次開口,
“關于這件事,相信雲小公子昨日飛鴿傳書給水鏡宮,在信中已然叙述相關内容。而我今早也對清風派長老言明此事。事件過程,就不需要過多叙述了。”
“現,晚輩以為,此事有兩點可疑。一是為何兇手要殺害紀二堂主,兩者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怨,抑或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緣故。二是緻紀二堂主死亡的銀針,是否和雲公子手中所持一緻。”
“關于第一個問題,我現如今無從解答。但是對于第二個,晚輩請來了鐵匠莫钰,現正在堂外等候。如若諸位方便,現在可把他請進來,驗證一番這銀針是否一樣。”
話音落下,大堂内一時無人應答。紀君時被雲毅哄着,隻是臉色鐵青,冷冷不作聲。水鏡宮的人見宮主和夫人都不開口,也不好開口。
清風派那位長老自認無關,裝聾作啞。
而安樂山莊少許人,此刻雖然見莊主被人無視,但也默不作聲。
且說鐵匠莫钰因幼時修煉不當,丹田破損,自此無法修煉。卻不知師從何方,煉得一手好兵器,自此世間聞名。他所制造出來的武器,皆是世間極品,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然而更重要的是,皆有自己的靈識。
好的武器多,但是有自己靈識的武器卻稀有。這種武器,往往能助主人修為更上一層樓。
因此,世人求助于莫钰者多矣。
但可惜的是,莫钰此人父母早亡,又無兄弟姊妹,自認孤家寡人。
他性情古怪,陰晴不定,凡事隻随心意。有時候高興了,給錢他就做,不高興的話哪怕是散盡家财,用盡天靈地寶,威逼利誘都無用。
他看人向來隻看眼緣,若是入了他的眼,不管你是聲名顯赫的世家族人還是淪落街頭的乞丐,甚至哪怕是毫無修為,他隻要看上了,就會送你一把武器。就曾聽說,莫钰曾經就給過一位書生一把劍。
當然,也隻是坊間流言,真實與否,還需斟酌。
他制器是一把好手,看器自然也是。
也不知道沈常安從哪裡把這樣一位人物請來的。但隻要他一開口,必然能定真相。
因此衆人都默不作聲。
若是這件事和雲煙裡有關,那此刻誰要先說要請莫钰進來,難免讓人覺得此人不嫌事大。
若是此事和雲煙裡無關,那方才紀君時那一招又算什麼呢?豈不是讓她面上很難看?
反正就是現在不管怎樣,紀君時不開口,雲毅不開口,雲煙裡不開口,就沒人想開口。
漫長的沉默,空氣也仿佛發酵扭曲了一般。
沈常安把目光落在水鏡宮兩位掌權人身上,紀君時一臉鐵青,雲毅輕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一時便沒有人搭理沈常安。
沈常安默了一會,覺得這個惡人還是由他來做吧。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清清嗓子開口,就聽身旁傳來女子聲音,
“那便請進來吧,别讓莫先生等太久,這件事也該有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