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正式走上木葉的街道後,發現這座培養忍者的村子與她想象的有些不同,并非是那種沉重冷酷的刺客基地,相反,它相當平和、純樸、熱鬧,甚至稱得上溫馨。
大街上,商販走卒吆喝不斷,人來人往,大人牽着孩子買菜,或是去公園玩,有三三兩兩的小孩子嘻笑着經過她身旁,手上的紙手機揚起,乘風歪歪扭扭地飄向前方,每個人臉上都在太陽下洋溢着平和的笑。
偶然經過一間店面時,有老闆娘笑着招呼她:“呀!是新面孔!是來木葉玩的吧?小妹妹長得很漂亮,要不要做個美甲?”
“美甲?”她一愣,有些好奇地停下來,然後走了進去。
所謂美甲,是把指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意思。
老闆娘熱情地招呼了她這個顧客,還問她有喜歡的圖案嗎,都可以在指甲上畫。
彌生想了想,借了蠟筆和紙,畫了一個圖案給她看。
誰知老闆娘卻是臉色一凝,讪笑道:“小妹妹果然是外頭來木葉玩的吧,這個圖案可不能亂畫,這是我們木葉宇智波一族的家徽。”
“宇智波一族?”她眨了眨眼。
她所畫的圖案是一個簡單的紅白扇形,這是印在夢裡那個少年衣服後背上的圖案,原來是家族的圖徽啊。
“是呀。”老闆娘說:“你還是換一個吧。”
她點了點頭,最終在老闆娘的建議下改換了可愛又明豔的草莓圖案。
做美甲比她想象的浪費時間,還得一直坐在原地不能亂動,但是老闆娘相當熱情,一邊幫她做,一邊同她聊天,倒也沒那麼無聊。
當彌生主動問及宇智波一族的事時,對方的臉色看上去卻有些遲疑,但她最終還是放輕聲音說:“小妹妹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宇智波一族可是五大國都出了名的忍族,那一族裡專出天才和精英,曾經是木葉引以為傲的忍族。”
“曾經?”彌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字眼。
“是啊,曾經。”說到這來,老闆娘手上的動作一停,轉頭确定左右都沒什麼人後,才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但是幾年前就被滅門了,聽說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屠了個遍,太殘忍了,如今村子裡就隻剩下一個宇智波末裔。”
她沒想到有關于宇智波一族的事竟然是這樣的。
她問:“那個末裔叫什麼名字呀?”
“我記得是叫宇智波……佐助,對,就是宇智波佐助,因為和第三代火影的父親同名,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宇智波佐助。”
老闆娘這麼說,臉上卻盡是唏噓的表情:“那麼強大的忍族,一夜之間就……當時可轟動了,真是世事難料,還是發生在木葉裡……想想就讓人害怕……那個兇手真是太殘忍了,剩下的那個孩子也很可憐,聽說兇手就是他的親哥哥……那家夥可是連自己的父母親都殺死了,真是個禽獸不如的家夥。”
對此,彌生沒再說什麼,隻是笑着問起了木葉村裡的其他事,轉移了這個并不怎麼好的話題。
一個小時後,彌生從店裡出來,收獲了一手漂亮的指甲。
她站在陽光下,擡手,看着自己亮晶晶的、像水晶果凍般剔透的指甲,忍不住開心地晃了晃。
這還是她第一次做美甲。
當清風穿過五指,指甲上明紅的草莓似乎都在雀躍地跳舞,她高擡起手臂,轉身對身後的人晃了晃,臉上也晃開了一個笑,道:“鸰,漂亮嗎?好看嗎?喜歡嗎?”
對方隻是淡淡地“嗯”了聲就當回應了。
彌生覺得他真不可愛,這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感覺像敷衍似的。
但是鸰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沒情調啦……好吧,這話讓她說好像也是半斤八兩。
思及此,她也不再糾結,收回手,高高興興地繼續往前走。
很快,她又在一家衣服店前伫足。
從櫥窗外望進去,都是和服的款式,她遲疑了一會,才走了進去。
裡邊的衣服真好看,彌生挑得眼花缭亂的,很快,她就在一位女店員的推薦下選了一套藍底紅紋的振袖和服。
她不是很會穿和服,在女店員的幫助下努力了好久才站在了鏡子前。
立身鏡映出她的樣子。
蒼白如雪的臉,如黑綢般柔軟垂墜的姬式長發,還有漆黑如玻璃珠的眼睛。
許是店裡柔和的暖光打下來,籠罩着她,竟讓她的臉色都顯得有血色生動了起來。
漫進店内的日光洋淌在地闆上,流動到她的腳下。
鏡中人踩着木屐,柔和纖細的肩頸線條被隐在折疊得精麗的襦領之下,她身上的振袖和服色彩濃郁,大片大片凝滞的深藍上綻放着一朵又一朵稠麗的紅花,她看見有雪白的飛鳥翅膀掠過花間,在日光流動的衣料褶皺上明晃晃地藏匿着。
店員一個勁地誇她,說她穿起來相當好看有氣質,很是昳麗端莊,甚至誇張地問起她是不是貴族家的千金小姐。
彌生被誇得有些難為情,雖然她聽說過自己祖上确實是貴族來着,但那是很遙遠的時代的事了,所以也不太好意思說。
女店員站在她身後幫她理了理腰帶,當彌生說要就這樣穿出去時,對方忍不住打趣地笑道:“還做了美甲,打扮得這麼隆重,該不會是要去約會吧?”
她一愣,鏡子上的少女表情有些空白。
她的目光像木偶一般平乏又空茫,幾秒後,才慢半拍道:“不……約會什麼的……大概不是……約會,是要和喜歡的男孩子才對的,是嗎?”
“确實是啦。”對方笑道。
聞言,彌生安靜地眨了眨眼,細密的眼睫掀起,似乎在暖光下晃出一種流動的色彩:“……那對我來說,可能确實是約會,但是對他來說應該不是。”
“但是小妹妹這麼漂亮,如果我是他的話一定會喜歡你的。”女店員從善如流地說。
也不知道是出于職業的恭維還是真心話,但鏡中的少女卻是在短暫的空白後微微露出了笑容。
她大方付了錢,提着裝了舊衣服的紙袋和漂亮的刺繡金魚袋出了店門。
接下來,彌生又在街上随意逛了逛。
她去了木葉有名的丸子店,去了幾個月後會舉行祭典的長街,去了這座村子裡各式各樣的地方,遇到了很多人,還去看了橫貫木葉的南賀川。
一天下來,已經很累了,但她卻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化作歡騰的泡泡從心底裡咕噜咕噜地冒起,然後“啵”的一聲破裂開來。
就連鸰也忍不住說:“你今天感覺很開心。”
“嗯。”她點了點頭。
對方這麼說時,已經是傍晚了。
他問:“是因為穿了新衣服嗎?但還是趕緊換下來吧。”
她問:“不好看嗎?”
“……”他說:“穿着這身衣服逛了一天了,不累嗎?回去換身輕松點的吧。”
“現在還不行。”她神秘兮兮地說。
“……為什麼?”
許是接近夏天的緣故,這個時候,已經有虹色的蜻蜓開始在天邊胡亂地飛了。
火紅的夕陽襲卷着流雲漫來,遠方的候鳥掠過盡頭的火影岩,金紅的暖光如同紗霧一般,籠罩着整座木葉忍者村。
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人們踏上回家的道路,玩累的孩子們互相追逐着跑回家去,白日裡熱鬧的村落漸漸地安靜下來,但一盞又一盞暖色的街燈正伴随着隐隐約約的歡聲笑語亮起了。
彌生走在南賀川支流旁的斜坡上,那是一條很長的路,長得好像沒有盡頭,一直随着川流不息的南賀川往前蔓延。
這不是回村子裡的路,而是通往郊外的,這個時候,有很多從村外或郊外回來的人都走在這條路上,熙熙攘攘的。
但是,與他們奔回家的歸途不同,彌生安靜地在人群中逆行,穿過了那些錯落的人影。
漸漸的,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地上被拉長的影子斜斜的,一道又一道,在孩子們轉動的紙風車中遠去。
最後隻剩下她和鸰。
但她還是不斷地往前走。
斜坡下瘋長的草被拂面而來的晚風吹得低垂,蜻蜓晃呀晃的,河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她提着紙袋和金魚袋,外加一疊打包好的三色丸子,終于在走了好久好漫長的一段路後,望見了遠方盡頭出現的人影。
那是三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人。
遠遠的,隻能用色塊形容。
橙色,紅色,和她想見的藍色。
她沒有停下腳步。
而是依舊不停地往前走。
那些人影愈來愈近。
傳來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清晰。
“那隻貓也太會跑了!又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可惡的貓!好好的家不呆亂跑什麼!”
“還不是怪鳴人你!本來我和佐助君都要抓到了!你硬是撲過來搗亂把它吓跑了!”
“我那不是也是想趕緊抓到嗎?”
“你就隻是要和佐助君作對而已!”
“趕緊找吧,再找不到時間長了就更難找了,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任務上。”
“啰嗦!你以為我想做這種任務嗎?遛狗,拔草,撿垃圾,找貓……啊啊啊啊,在這樣下去我還怎麼大顯身手?!”
他們似乎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不對,用忍者的話來說,應該是同伴吧……紅衣的女孩好像正在數落着橙衣的少年,另一個人則是安安靜靜地跟在一旁走。
今天他沒有背包。
她觀察得很仔細。
因為她知道,那就是她想見的人。
當彌生在夕陽中再次撞見他時,今天所有的開心仿佛都瞬間有了落點。
不管是做美甲,還是買衣服……
也是這一刻,她才終于回應了方才鸰的問題:“因為想以最漂亮的樣子來見他。”
近了,近了……
少年的影子近了。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某一刻,他似有所感地偏頭,望來。
她微微停下腳步,突然覺得有些緊張。
她張了張嘴,想發出聲音。
但他很快就避開,輕飄飄地垂下了視線。
就像日光穿過睡蝴蝶,對方隻是目不斜視地越過她。
她一頓,安靜地站在了原地。
幾秒後,趕在他們走遠前,她才回過頭去。
對方被拉長的影子映入眼簾,一種奇怪的勇氣好像也因此在她心中應運而生。
漆黑而細密的長發在晚風中如潮水般鋪展開來,她輕聲道:“請等一下,佐助。”
這個今日抵在舌尖默默咀嚼了一天的名字終于在這一刻被她傾吐出來,飽含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對方在夕陽中回過頭來。
漆黑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瞬間安心地晃開了一個笑。
佐助。
宇智波佐助。
原來他叫宇智波佐助。
第二次喚起他的名字就變得踏實多了,她的眼睫像蝴蝶振翅般掀起,目光像朦胧的黑霧,襲卷籠罩了前方一同望來的三個人:“你好,佐助,我叫彌生,三月彌生的彌生。”
但最先認出她的,是那個橙衣的少年:“啊!你是昨天大門前暈倒的那個人!”
好像是叫鳴人。
她的目光移向他,笑着說:“對,昨天佐助救了我……”
“是你啊。”這樣平靜的聲音淡淡打斷了她。
那是屬于宇智波佐助的聲音:“不算救,隻是順手的事,不用在意。”
……和鸰說的一樣呢。
眼簾中,對方瓷白的臉頰被光烘托着,兩側漆黑的鬓發在他的臉頰上垂下陰影,落葉的飛影掠過他被夕陽襯得柔和的輪廓。
少年的雙眼嵌在眉弓下,恍惚間,眉眼間的清冽似乎也被夕陽驅散了幾分。
說罷,他似乎又要往前走了。
但是彌生又叫住了他:“……佐助。”
他冷淡而疏離地看過來。
她卻直直地望進他黝黑的眼睛裡,那裡邊映着夕陽的暖光,在這一刻并不完全的黑,而是像鍍了光似的,呈現出一種琥珀般剔透的質感,隐約映出她此刻像攀附在夕陽中的身影:“……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對方的眉梢爬上了一絲困惑。
她說:“比方說,村外的花海?”
她晃開一個柔軟的笑。
“又比方說,在夢裡。”
他瞳孔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