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變成了一條流浪狗。
沙漠中、極度焦渴的、流浪狗。
眼前是漫無邊際的黃沙,他在沙漠中漫無目的地遊蕩。大風卷着砂礫、帶着幹燥的熱氣拂過。
不,并不是漫無目的。
他很堅定,像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去哪裡。
穿過一片平坦的沙丘頂端,奇怪的是,腳底的觸感并不結實。而是像一片軟綿綿的沼澤,哪裡力道重一點,就陷下去的深一點。
可這沼澤給人,呃,給狗的感覺卻很安全,并不會讓狗擔心會一陷到底,反而熱乎乎軟綿綿的,讓他在這裡多停留了一會兒。
他順着弧度慢慢走下坡才發現,兩個沙丘之間的這條溝壑中,居然有一汪被遮蓋住的泉水。
沙漠中不知從哪裡來的一片布料蓋在其上,已經洇出印迹。
他擡起手——不,前爪——撥開那片布,才發現心心念念的水源就在這裡。
他擡爪扒拉了下,鼻尖歡快地拱了拱,伸出舌頭舔了舔邊緣溢出的水珠,正準備多喝一些解解渴,那兩座沙丘突然動了起來,越挨越近,讓他動彈不得。
——
被他鬓角的發茬紮到腿側,陸瑤擡腳踩在他肩膀,“你——”
黎佑許擡起頭,鼻尖唇瓣都帶着一點晶瑩,“又怎麼了。”
“什麼叫又怎麼了,你髒不髒!”
他眼角泛着奇異的潮紅,下意識舔了下唇角,解釋道,“我刷了兩遍牙,洗了三次手。”
“我不是說你髒……哎呀,你别什麼東西都往下咽啊。”
“不髒,甜的。”他向上挪了挪,視線落在她的唇瓣,臉湊近了些,“你也嘗嘗?”
“怎麼嘗?”話音剛出,陸瑤就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黎佑許揚了揚下巴。
陸瑤看到那上邊的水澤,推開他的頭。
“又不是蜂蜜蜜蜂,嘗什麼嘗,甜什麼甜。我讀書看報的,少忽悠——啊!”
黎佑許卻快速在她唇瓣上親了一下,發出“啾”的一聲,随後立刻退回到剛才的位置。
她憤憤擡手用手背擦嘴,低頭卻隻看到他烏黑的發頂。似乎是感受到她過于強烈的視線,他擡起頭來,唇邊水澤更豐。
“怎麼?”
“沒怎麼。”
你等着。
*
空氣中的氧氣好像更稀薄了。
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什麼,陸瑤的身體甚至開始發抖,額上的汗就沒停過,手指幾乎痙攣地抓住床單,連呼吸聲都打着顫,聽起來十分可憐。
頭皮發麻,心髒跳動的頻率不斷加快,她無助地咬住手指。
終于知道黎佑許為什麼大晚上的還要刮胡子了。
食指關節經過她一晚上的摧殘,帶着紅色的牙印,幾乎快要破皮。善良的好心人此時停下了動作,握着她的手腕,将那隻可憐的手指從她牙齒間解救出來。
她渾身都汗津津的,擡眸撞入了好心人邪惡的眼中,她的心卻空落落的。
好像也不止是心髒空落落。
好似他的頭不該離她這麼近,應該在别的位置。
邪惡的好心人揉了揉她泛紅的手指,在她耳邊惡魔低語:“陸總,今天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忘了說?”
“什、什麼?”
“想想?”
陸瑤大腦一片空白,哪有心思再去和他猜謎。遲鈍的腦袋卻也明白他這是在玩兒哪出,無非是老套的“說出來我就給你”之類的。
她不吃這一套。
擡起手把他的臉推到一邊,随後向下伸去,準備自給自足:
“走開,不用你。”
話音剛落,兩隻手都被他單手抓住壓在頭頂。
“不用我?”
手上的動作不疾不徐,哪怕陸瑤此刻全身都透着粉,卻還是一臉倔強,一副打定了主意拒不配合的模樣。黎佑許歎息一聲,慷慨地給出謎底就在謎面上的提示: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陸瑤楞神一秒:“我沒說嗎?”
“……”
“我忘了……不是你說的‘行動大于語言’,”對上黎佑許沉默的眼神,她心虛地挪開視線,“我以為我今天的行為已經足夠響亮了。”
“所以?”
“你,嘶……我才不像你那麼别扭。”陸瑤被壓在頭頂的手掙紮了下,無果。她隻好擡起頭,在他的側臉親了一下,眼神害羞又直白,“我喜歡你。”
黎佑許滿意了,下去之前拍了拍她的頭,說:
“等着吧。”
等什麼?
很快,陸瑤就知道黎佑許讓她等什麼了。
等窗外的煙花再次升入高空,比号稱二十分鐘花費上百萬的跨年煙花更加絢爛。等她眼中流出無意識的淚水,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一片沙漠。
沙漠中,那條逮着甘泉喝到尾巴狂搖的狗,長得好像黎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