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沉默了大約五分鐘。

黎佑許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

眼睜睜看着陸瑤從懵圈、疑惑、懷疑自己發燒燒壞腦子到沉默接受現實，漂亮的眼珠轉來轉去，表情變了好幾變，卻一聲沒吭。

黎佑許無奈，看着她頭頂的小發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能不能給個反應？”

陸瑤低着頭，在他掌心中的手動了動，半天憋出一句：“我們不是在吵架嗎？”

“找到了吵架的根源。如果現在能解決的話，不就不用吵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總感覺自己還有什麼沒說。

黎佑許：“還有什麼話想說？”

陸瑤捏了下他的小指，那枚他不知從哪找來的她的戒指還戴在上面。她悶悶道：“所以你之前，每次看到别的男人都要發瘋，是因為你認為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黎佑許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用詞。

“發瘋”。

先忍忍，等她答應了再算賬。

他忍氣吞聲：“是的。”

“是在吃醋？”

“對。”

“但是你為什麼不能直說？你但凡說一句‘為什麼有男朋友還要和别的男人走那麼近’或者‘我吃醋了’，而不是别别扭扭說一堆讓人滿頭霧水的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這事兒都能早點解決。”

黎佑許仔細品了品她說的話：“所以你是答應了？”

陸瑤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寫滿了“你在想什麼好事”：

“當然沒有。我是說你這個有話不直說的毛病要改，猜來猜去很沒意思。”

沒有就沒有，還“當然沒有”。

黎佑許呼出一口氣，哪怕再不善表達感情的人，也要被陸瑤逼成直球猛攻選手。

“好，我改——所以我現在有話直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陸瑤挪開視線：“……”

他都要氣笑了：“所以兩個人裡必須得有一個人有話不說非要别扭對吧？”

“沒有你這種——别扭了這麼久突然又打這麼猛的直球的。再說了，告白哪有讓人立刻就要給出回答的，不得考慮考慮嗎？”

“好，那你考慮考慮。”

陸瑤點點頭，正要起身，屁股剛剛離了床墊一公分，就又被拽回來。

“考慮好了嗎？”

陸瑤：“？”

黎佑許笑了一下，拍拍她的頭：“逗你的，去吧。”

陸瑤從衣帽間裡拿出了一個幾乎有她半身長的大玩偶放到床上。

看到那個玩偶的瞬間，黎佑許的表情冷淡了些：“這是什麼？”

陸瑤把玩偶放在床上，拉住黎佑許的雙手将他從自己的床邊拉起來，然後向着他那張床的方向，推着他的後背讓他向前走了兩步。

“我覺得你說得對，沒有關系的人睡在一起确實很奇怪。”她一臉嚴肅，仿佛在宣告合作取消，“所以為了你的貞潔，在确定關系之前，還是先分床睡吧。”

說是這麼說了。

黎佑許居然也沒有抗争。就順着她的意，躺回他的床上，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很快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陸瑤抱着玩偶，腿也搭在玩偶身上，有點不習慣沒有恒溫肌肉可以貼貼，再加上黎佑許剛剛說的那番話，心裡亂成毛線團，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她帶着玩偶一起翻來翻去，因此便也覺得——抱玩偶确實沒有和真人一起睡舒服。

和真人一起睡，正面可以抱抱，背面靠過去貼貼也很有安全感。

但玩偶不行。

必須抱着滾來滾去。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在她腦海裡成了加粗加大彈幕循環滾動，她手指糾結地摳着玩偶的貓臉，直到指尖的觸感從軟布變成棉花。

她手指勾了勾，抽出，看到指甲縫裡的棉花絲。

——摳破洞了。

她悻悻放下手，聽到隔壁床上黎佑許大概早就進入深度睡眠的呼吸聲，有點來氣。

把别人搞得睡不着了，自己又睡得這麼香！

可惡。

難道睡覺時隻有她離不開他嗎？他怎麼樣都能睡着？

可惡啊！！

越想越氣，手裡的玩偶便扔了出去，砸中了熟睡中的、黎佑許的上半身。

沒有反應。

扔出去以後，她立刻躺下裝睡，卻見黎佑許就那麼平躺着，什麼反應也沒有，任由那個玩偶搭在身上。

過了兩分鐘，他還是一動不動。

等等，他還有氣嗎？

陸瑤直起身子，墊着腳靠近，把那個玩偶拾起來抱在懷裡，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他鼻尖之下——

太好了，還有氣。

她光着腳，站在他床邊看着他的睡顔，一片混亂的腦子抽出兩秒鐘思考了一下。

他睡覺有這麼沉？被砸了也沒醒？

唔，算了。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直到打了個哈欠，她才回到自己床上閉上眼睛。

明天再想。

幾乎在她睡着的同時——

黎佑許睜開眼睛。

他把那個玩偶漏在他臉上的一小團棉花揪起來，歎了一口氣。

他怎麼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