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佑許醒來時,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除了有些輕微的頭疼,幾乎以為自己就在金水灣。
畢竟耳邊就是陸瑤淺淺的呼吸聲,她就像往常一樣躺在身邊,胳膊抱住他的腰,依然抓着他衣服上的一小塊布料。
他睡醒時大腦開機一向很慢,躺了一會兒,思緒回籠,後知後覺聽到監護儀的滴滴聲,才漸漸想起來睡前發生的事。
從學校下課,他本想去接陸瑤下班。結果在秘書室門口碰到方嘉,說有個什麼文件緊急得不得了,必須在下班前送到。
秘書室熱熱鬧鬧不知道在忙什麼,看了眼時間,離陸瑤下班還有一會兒,他就去跑一趟。
這是他犯的第一個錯誤:
過于善良。
送完文件,他回到地下停車場,倒車的時候聽到異響,沒多想便打開車門下車查看。
這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
過于疏忽。
下車就看到陳英那張谄笑的臉。她走過來就想拉黎佑許的手,黎佑許冷着臉躲開。
“呦呦啊,上次的事媽媽不怪你。兒子大了有脾氣,不願意和媽媽親近很正常。但是媽媽畢竟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到了你回報媽媽的時候了。”
黎佑許被她一口一個“媽媽”稱呼得想吐。
他避開她,繞到車後看到車輪上紮着的釘子,“你幹的?”
陳英笑着不說話,向身後揚了揚手,四個壯漢逐漸走近。
黎佑許下意識擡頭看停車場的監控,卻發現自己停車的地方剛巧是個死角,斜對面的攝像頭沒亮燈,而另一個方向的攝像頭視野大約被柱子擋去一半。
被四個壯漢包圍,他面無表情地解着袖扣,下意識看了眼腕表,第一時間的想法竟然是——
大概沒法準時接陸瑤下班了。
他沒有躲,反正平時有鍛煉的習慣。從前多是為了保持身材而健身,畢竟以前走到哪身邊都有保镖,他以前的司機多少也會些身手。
而最近幾個月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陸姓霸總的小白花·金屋藏嬌的嬌·所有男人的眼中釘·黎澗母子的atm(罷工版)——
他健身時,除了有氧和力量訓練,還重新拾起了讀書時期練過的格鬥和柔道。
已經練了幾個月,實戰一下應該問題不大吧?
這是他犯的第三個錯誤:
過于自信。
問題很大。
躲過壯漢一号踢過來的腿,再一拳把壯漢二号的鼻子打出血,擰着壯漢三号的胳膊,他在心裡默默點頭,沒白練,格鬥技巧上,這幾個壯漢果然不如他。
但敵不過别人使用化學攻擊。
泡過乙/醚的毛巾往口鼻一捂,什麼格鬥技巧,什麼卧推90kg,都随着被抑制的中樞神經化為肌肉的松弛。
專業對口的黎佑許在暈過去的前一秒,腦子裡閃過一行知識點。
“乙/醚是一種揮發性吸入麻醉藥,通過呼吸道吸入體内到達神經系統,抑制大腦中樞,從而起到麻醉的作用。乙/醚主要作用于中樞神經系統,引起全身麻醉。”①
再次恢複意識時,他已經被綁了起來,束縛在背後的手剛好摸到一塊金屬片,他不動聲色地握在手裡。原本想繼續裝暈偷聽一會兒,判斷下周圍是什麼情況,卻在一雙手摸上他褲腰時猛地睜開眼睛。
這是他犯的第四個錯誤:
過于自愛(?)。
山羊胡壯漢被突然睜眼的人吓得一個激靈,手抖了下,褲腰的紐扣直接被崩飛。他驚魂未定地繼續拉開拉鍊,嘴裡嘟囔着“這樣拍出來比較性/感”,拉開後立刻站起身嗷了一嗓子。
“快來啊,人醒了!”
他原本還想掙紮一下,背在身後的手握着金屬片用力刺向自己的後腰。然而,尖銳的疼痛并沒能阻止藥物麻痹的進程,他再次暈了過去。
後來,隐約聽見陳英的鬼哭狼嚎,感受到陸瑤幫他松開繩子後有一滴水落在額頭,之後自己被擡上擔架,聽到醫生說陸瑤受傷,他想醒過來,拼盡全力也隻勾了勾手指。
以及陸瑤蹭過他手背、帶着濕潤水汽的冰涼臉頰。
黎佑許側過身,想看看陸瑤手上的傷口,卻突然感受到旁邊傳來一束直白到無法忽視的目光。
他微微直起身子。
病房裡沒開燈,隻從門上玻璃透過一束從走廊中的燈光。方嘉靜靜地坐在一片黑暗陰影之中,不知道看了多久。
“……”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情敵就坐在旁邊直勾勾盯着你和……(此處省略暫時未得到許可的三個字)摟着睡覺,簡直堪比噩夢。
晦氣。
重睡。
他翻了個身,背對方嘉。就真的打算把方嘉晾在那裡,自己繼續睡回籠覺。
看得下去就繼續看,反正陸瑤躺在自己懷裡。
而且他是真的不太舒服,頭有點暈,還有點反胃(強烈懷疑反胃是因為看到方嘉)。卻沒想到,自己一翻身,陸瑤的手從他腰間滑落,直接從睡夢中驚醒。
“黎佑許……”
陸瑤抖了一下,睜開的眼睛裡滿是茫然,擡手更緊地摟住他的腰。
她手腕無意間壓到了他的傷口,黎佑許沒吭聲,忽視腰後傳來的痛意,手從她後頸到腰間一下一下地撫,順毛似的。
“沒事兒,繼續睡吧。”
房間裡響起關門聲。
陸瑤剛剛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誰?”
“風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