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将傅雲修送進房中,然後端着水盆離開,傅雲修立在床前打開窗戶,斜對着的入眼的,是後院廚房升起的袅袅炊煙。
梧桐苑,似乎從來都沒像今天一樣有煙火氣過。
傅雲修扯了扯嘴角,關上窗戶,在一旁坐着發呆。
不一會兒,房門從外面被推開,傅雲修以為來的是饅頭,卻不想走進來的是阿滿。
“公子,我來伺候你洗漱。”阿滿進門,熟練的将水盆放在木架上,又順手将帕子浸濕。
想起昨晚被阿滿看見自己掉下床後那樣不堪的一面,傅雲修神色頗有些不自然,“怎麼是你,饅頭呢?”
“饅頭哥他肚子疼,上茅房了。”阿滿睜眼說瞎話。
其實是饅頭到廚房打水的時候說起傅雲修醒了,阿滿怕他又像之前一樣悶在屋子裡自己見不到,就想着趁機來看看,所以才主動攬了這活兒,讓饅頭幫她看着點火。
傅雲修仔細的打量着阿滿,卻發現她神色依舊,澄澈的眼眸中并沒有對他的憐憫或是嫌惡,似乎昨晚的事兒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倒真是一個奇特的女子。
至于阿滿說的話,傅雲修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他就一直在窗邊待着,院子裡有沒有過去人他能不知道嗎?
傅雲修淡淡的“嗯”了聲,阿滿也不管她信了沒信,淘好了帕子遞給他。
傅雲修淨了手,接過帕子,仔細的擦起了臉。
骨節分明的大手攥着帕子,蒼白的皮膚被擦的有了一絲血色,倒是有幾分膚白貌美之感,好看的眉眼在帕子底下時隐時現,猶如捉迷藏一般,看得阿滿心尖上癢癢的。
“公子。”阿滿忍不住上前兩步,想要看得更仔細。
傅雲修聽見聲音,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狹長的眼眸睜開,帶着一絲濕意,猶如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落進了阿滿的眼裡。
“咳咳咳,”阿滿沒想到他會突然睜眼,心裡驚了一下,一個不設防被口水嗆的連聲咳嗽,急忙背過身去,“咳咳咳,公子抱歉。”
傅雲修被眼前這一幕也搞得莫名其妙,也不管阿滿,自顧自的将帕子扔回水盆,拿起一旁的牙具開始淨牙。
阿滿被自己這麼一搞,心裡羞窘的厲害,也不敢在往傅雲修身邊湊了,自發地去給傅雲修收拾床鋪。
床上的被子鋪的平坦,被單啥的也都鋪的整齊,想來是傅雲修早上起來收拾過的。
想起方才饅頭說公子得知自己将他腿疼病發作的事兒告訴饅頭有些生氣時,阿滿想着,或許他是不想讓饅頭發現端倪,所以特地收拾的。
但公子既然生氣她将他發病的事兒告訴了饅頭,卻并沒有責怪她。
公子真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個嘴硬的好人。
想到自己這會兒和公子共處一室公子也沒有趕他離開,阿滿明白,先前公子說的不許她貼身伺候的話顯然是不作數了。
公子是真的打算讓她留下了。
阿滿心裡樂開了花,麻利的将被子疊好,又将五個土坷垃包放在床腳,打算一會兒帶出去。
土坷垃在這小院裡随處可見,但碎布卻少,洗洗還能用呢。
等阿滿将床鋪收拾好,傅雲修已經淨了牙開始绾發了。
他的頭發很多,也很長,但由于平日裡吃得清淡,發質看上去有些不好,發絲很細,隐隐有些發黃。
阿滿見他梳了好幾次都不能把頭發完全梳上去,想過去幫忙,但終歸是礙于男女大防。
“公子,要不我讓饅頭哥進來幫你束發吧。”阿滿提議。
“不必。”傅雲修直接拒絕。其實往常他的頭發也是自己再打理,隻是今日背後總有雙眼睛盯着,存在感極高,讓他有些不自在。
“我書桌上東西有些亂,你去收拾一下,别弄混了就行。”傅雲修找了個理由先将她支開。
“哦,好。”難得傅雲修給她派任務,阿滿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接受。
阿滿走到書桌前,就發現桌上在隻是有幾本書沒有歸置到書架上,并算不得亂。
沒了阿滿烈日似的目光,傅雲修總算是自在了不少,很快就束好了發。
看着銅鏡中模糊的臉,傅雲修心中毫無波瀾。從小到大别人總再說他有一副好皮囊,但比起臉,他更想要一雙健康的腿,亦或者說,一副健康的身體。
黑白分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傅雲修還來不及又多餘的情緒,就聽見阿滿喚他,“公子,這本《閑情記》放在哪裡啊?”
“書架最右邊的第二格。”傅雲修随口應答,随即才反應過來,“你識字?”
“嗯,認識一點點。”阿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