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纓冷笑道:“公子晏,汝讀經史十餘載,真真忝作書生!”
“住口!”
興許是這話觸碰了何晏某根敏感的心弦,他竟拔出腰間佩劍,指着崔纓的臉,切齒道:
“本公子學劍不久,拿劍不甚穩當,若是争執間不慎傷了妹妹,妹妹可要多擔待!”
女婢們紛紛惶惶後退,铖兒見此情狀,揪緊了崔纓的袖口,更暗暗向後拉拽。崔纓懂了铖兒的意思,卻将他護在身後,不願教他看見劍鋒上的光。
崔纓心中再無怯意,她亦拔起一旁府衛的佩劍,徑直指向何晏。
“汝劍利,吾劍未嘗不利!”
小崔纓拔劍的舉動赫然驚住了在場衆人,曹憲這才發聲斥道:“崔妹妹,快、快把劍放下,仔細教母親看見!”
可她與何晏針鋒相對,火焰正盛,誰都不肯退讓。
府衛這才察覺他們二人并非小孩兒間的拌嘴,趕忙上前勸阻,一把奪下崔纓手中的長劍。
“姑娘收斂些罷!休要失了禮數!晏公子乃先朝大将軍之嫡孫,姑娘招惹不起。”
“惹不起?呵!如此公子,誠為司空府之災!”
話出口即悔,可于時氣急攻心,崔纓無暇顧忌過多。
不曾想,何晏回劍聞聽此言,惱羞成怒,一掌擊在她右肩,若非铖兒拉住,險些便被推下府階。崔纓怒火中燒,跳将起來,直将何晏撲倒在地,并打掉他手中的劍。
入曹府以來,沒少受你何晏的刁難,我早就想揍扁你然後被趕出曹府了,擇日不如撞日,那今日就新賬舊賬一起算吧!上回後園中的壯公子早被我探聽到了,是曹操小妾趙氏獨子,姓曹名茂,今日你們不曾走在一塊是吧?曹茂打不過,我還打不過你何晏嗎?
沒想到吧,我長得雖沒你高,卻早練就了一身的力氣!曹丕的馬弓我都能拉開,曹操的大帳我都敢射,可我竟然忍受了你們這種纨绔公子的霸淩數月!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今天,就當是給去年的自己報仇了!
“臭小鬼,睜眼看清楚,我不是你妹,我是你老阿姨!你媽不管教你,我就讓你感受下社會的險惡!”崔纓一面低語,一面直擰何晏的臉。
“瘋了,瘋了……來人,快來人啊!”
何晏拼命反抗,但顯然隻是個文文弱弱的花瓶,隻有小孩兒哥的力氣。小曹矩擠上前,想給崔纓一拳,崔纓一閃,那拳頭反倒打在何晏臉上,痛得何晏哇哇直叫。
“阿晏,你們快快住手!”曹憲急得團團轉,“别打了,别打了!”
崔纓笑,拽何晏的耳朵的力氣更足了。打打打,打起來吧!反正,我也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小孩子打架的樂趣了!
“快,快去叫夫人!”曹憲使喚秦朗、曹上道。
可不知什麼原因,他倆都無動于衷。
守衛見他們扭打成一團,勸說無效,趕忙跑進府内去找幫手。
“纓姑娘,别打了,别打了……”崔府婢女這時也在一旁哆嗦着聲音。
崔纓咬唇笑了笑,亮出手指,滿心隻剩報複:“一個月未曾修理指甲,今日正好讓阿兄試試它的厲害!”
也不顧何晏驚恐的神情,崔纓順着那張白皙的臉伸出爪去,一招便是三道抓痕。
何晏被指甲劃傷,他捂臉大叫着,奮力将崔纓推開,很快便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他後退了數步,腳跟突然碰到先前掉落于地的佩劍,遂一把将它舉起,欲向崔纓揮來。
正在這緊急時刻,崔纓身後突然飛來一塊小石子,竟不偏不倚,打在了何晏的手腕上,利劍應聲落地。
“住手!!”回頭隻見,曹丕策馬趕來,他勒缰下馬,飛步上階,将頭發炸毛的小崔纓從地上扶起。
“何晏!司空府門前,爾何敢揮劍?”
“崔纓辱我!”何晏灰頭土面,帶着哭腔怒道。
铖兒這時上前,緊緊抱住崔纓,低聲嗚咽。瞧見铖兒頭上的傷後,曹丕大概洞悉了經過,卻隻問崔府女婢:“去請了醫官沒有?”
“醫官來了!醫官來了!”先前跑去尋醫的侍婢和府衛,剛好領着一個背藥囊的老者,從遠處趕來。
曹丕轉頭看向何晏,見他一身華服被弄髒,笑罷,随後啐道:“假子!中原多戰事,你的衣着卻不曾絲毫收斂,看日後我如何在父親跟前告你!”
崔纓心中忽然一震,餘眼瞟到秦朗,他隻低頭沉默,不動聲色。
何晏嚣張的氣焰在曹丕面前消失殆盡,他啞口無言,通紅着眼,暗暗握緊了拳頭,扭頭跑進了府中,迎面撞見聞聲趕來的曹家女眷。
“晏兒!”
尹氏望見何晏狼狽的模樣,嘶聲驚呼,連忙奔上前将他攬入懷中。
“是何人傷我兒!”
崔纓滿心疲憊,說不出話來,卻無分毫愧色。
人影幢幢,肩膀被這個府丁那個女婢撞着,恍惚間,她隻見铖兒被曹丕帶走,連同醫官一同入府去了。
一擡頭,即是卞夫人冷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