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第一次有普爾薩和阿祖之外的人,送他東西。
“隻要你不嫌棄,是我穿過的——”
“不嫌棄。”蘇和喜氣洋洋的,又一低頭:“讓我想想要回你什麼。”
“不需要。”路峥立馬道。
在路峥心裡,就好像不計回報送出這件衣服,就可以平複他和小神子之間不平等的付出。
他不習慣欠别人的。
蘇卻和一愣。
搭襟之間,互送禮物是很正常的事情,麗龍人大多都有來有往,付出絕不是單方面的。
普通麗龍人之間,大多來往的都是日常的東西,類似果子、豬羊牛的肉、雞蛋鴨蛋之類的,再昂貴一些,也有金飾、玉飾等東西。
思考回禮時,蘇和已經在想,要不要把他壓箱底的幾件金子拿出來還路峥的情。
可路峥說,不需要他的回禮。
蘇和眼巴巴又問一遍:“你什麼都不需要嗎?”
路峥送他一件厚實的沖鋒衣,其實以蘇和的習慣來看,他也很不需要。
但在路峥說送他時,蘇和打心眼裡開心,順理成章收下。
他覺得收禮物就是這樣的,歡喜就夠了,想也不想收下就夠了。
而不是,在還沒聽到他要回送什麼時,就說不需要。
路峥外貌英俊,但眉宇間過分生冷,蘇和和他相處時,光看人家的臉和胸膛肩膀了,所以從沒感到過落寞。
但現在仔細瞧瞧路峥的表情,蘇和才覺出自己似乎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平白興奮過度了。
他的搭襟,好像自始至終都是冷冷淡淡的。
麗龍主的心頭平白壓上了一塊大石頭,酸澀又沉悶,叫他一瞬間不想再看路峥的臉。
可沒多久,蘇和還是抛下那一點點别扭的尊嚴,去問路峥:“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煩?”
路峥沉默了,蘇和比他想象的敏感。
這樣的問題,如果要路峥以從前習慣的方式回答,那這小神子的眼眶下一秒就會紅起來。
而如果将問問題的人替換成旁人——隻是一個莫名其妙對路峥親近,說好是演戲卻又不守彼此之間界限,頻頻越界頻頻擾亂路峥兀自沉靜内心的人,那或許,他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甚至希望這個人離開自己的世界,離的遠的不能再遠才好。
但眼前的人是蘇和。
路峥不知道自己的心腸是怎麼回事,總之不再冷硬的一團了,要說傷人的話,他自己先腹痛起來。
“我不是,”路教授抿緊了唇角,“我隻是覺得——辛苦你昨天晚上來送藥了,這衣服不算什麼,你如果再還我東西,我欠你的就太多了。”
蘇和是很好哄的那一類,他聽到路峥的話,眼神立馬變得不同,露出個舒心的笑。
吓死了,還以為路峥真的厭煩他,不想再做他的搭襟了。
“那沒什麼,也隻是順手的事。”蘇和實話實說:“而且,我擔心你為了學生,會離開這裡,你知道的,我需要你,很需要。”
“如果你走了,我可能——我可能——”蘇和想不出形容詞,但那大概是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
蘇和說中了路峥預設的行動計劃,如果趙徐之的拉肚子一直不好,他肯定會通知蔣甯派人來,而後頭也不回離開這裡。
學生的健康和安全對于路峥是責任與義務,也是他野外課程中,無法摻雜個人感情,排序第一的存在。
“所以你是怕我走,才帶着草藥來的?”聽了這話,路峥在下意識松口氣的間隙,竟然有些不對勁的落寞。
或許是他聽卡旭阿姆、聽頓沙講的‘麗龍主十足關心你’、‘麗龍主在乎你’的話實在太多了,以至于信以為真。
可實際上,蘇和隻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他的行為出發點,是利己的。
剛剛還覺得那一件沖鋒衣不足以承對方雨夜送藥之情的路峥,沒有那種問心有愧的感覺了。
“是啊,這樣你就不會走了。”蘇和幹脆利落點頭,半點猶豫都沒有。
沒談過戀愛的麗龍主某些方面比路峥還愚笨。
他壓根不知道能支撐他沖進雨裡,在落日後的山林裡尋摸半天那幾棵屬實少見的獐牙菜的情緒動機到底有多少。
但能夠支撐這一行為的勇氣,絕不會‘怕路峥離開、還沒滾矮榻就沒有了搭襟’這一點就生出。
路峥卻覺得,蘇和與他想的一樣,他于蘇和而言,并沒有什麼特殊的,這份越界,反倒是他臆想太多。
蘇和依舊站在正常的位置上,他也應該如此。
路峥盡力叫自己從心底放松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