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祁安臉上挂着大大的不解:“不是,你——”
“你”字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宮政甯就斜眼睨着他,漆黑的瞳仁仿佛一汪深潭。
許祁安被盯得莫名其妙,做朋友這麼多年,這還是宮政甯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不解,但微慫,許祁安做了個鎖唇的手勢,安心在棋盤邊當起了“真君子”。
宮政甯移開目光,繼續看着棋盤。
包間裡安靜異常,隻能偶爾聽到玉質的棋子與棋盤發出的輕微碰撞聲。
一盤棋下了好久,許祁安坐得屁股都麻了,擡眼一看下棋的兩人,仍舊狀态良好,尤其是他朋友宮政甯,唇角竟然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特别不明顯,如果不是熟悉了解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許祁安看着棋盤上幾乎可以說是黏灼在一起的棋子,心裡方才對朋友的那點埋怨盡數消散,變成了揶揄:切,還挺享受,老男人!
他的屁股一下子就不麻了,就知道宮政甯一定會喜歡這種旗鼓相當的智鬥,他倒要看看最後究竟誰能赢。
時間又不知不覺過去半晌,棋盤上的黑白子仍然有條不紊地較量着,明顯高下難分。
許祁安看了半天沒等到結果,都快犯瞌睡了,好在包間很大,娛樂設施應有盡有,他跑去一旁百無聊賴地玩飛镖。
棋盤邊隻剩下高莘和宮政甯,兩人端坐着,一個比一個氣定神閑,你來我往地吞下對方的棋子。
宮政甯食指和中指捏着溫潤的玉質棋子,看準一個位置,卻在落子之前懸在半空;不多時,他換了一個方向,又在落子之前懸在半空;再過半晌,他再次調轉了一個方位,結果蹙眉思索,還是未能落子。
許祁安雖然在一旁玩着飛镖,注意力卻始終都在棋盤上,見狀馬上扔下飛镖走過來,激動道:“舉棋不定?宮政甯,你也有今天?!我就知道你不行!”
宮政甯沒有搭理他的揶揄,凝神盯着棋盤,終于找到破局的關鍵,落子下去。
許祁安遺憾地切了聲:“白激動了!你故意搞我心态吧?”
“你還是去玩飛镖吧。”宮政甯道,目光卻始終不離棋盤。
許祁安又切一聲,再次做着安靜的“真君子”。
又過了幾招之後,高莘毫不猶豫地落下最後一子,擡頭狡黠一笑:“謝謝您讓着我。”
宮政甯摩挲棋子的手倏地停下,擡眼,撞進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裡。
高莘的劉海較長,微微遮住眼睛,剛才又一直忙着低頭對弈,以至于宮政甯這才看清他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笑的時候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琥珀色的瞳孔清清亮亮的,好像冰冷的琉璃,與他身上散發的淺淡氣味相得益彰。
定了定神,宮政甯唇角一彎,微笑道:“是你技高一籌。”
許祁安拍着宮政甯的肩膀狂笑,得意得好像赢的是自己一樣:“我說什麼來着,你不一定能赢過他!哈哈哈!果然蒼天有眼!終于讓你輸了一回!”
宮政甯淡淡看他一眼,扯開他的手。
許祁安對此早已習慣,并不覺得這是在讨厭他,反而順勢離開,拍拍高莘的肩膀,誇贊道:“我果然沒看錯你,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呐!”
高莘淺淺一笑:“許總過譽了。”
說完,他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多,早就過了下班的點,他起身告辭。
宮政甯忽然問:“怎麼回去?”
高莘如實答:“地鐵。”
“這麼晚還有?”宮政甯不了解公共交通路系統,坦誠發問,語氣謙和,并不讓人覺得冒犯。
許祁安納悶地看着他,心裡直犯嘀咕,自己這朋友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别人怎麼回家了?這也太不對勁了!
雖然疑惑,但他聰明地沒有問出來。
“有的,12點才停運。”高莘答道。
宮政甯颔首:“有機會再來一局。”
高莘離開後,許祁安終于問出憋了很久的問題:“宮政甯,你不對勁啊?”
“有嗎?”宮政甯斜眼看向自己的朋友,穿上大衣,淡淡道,“時間不早了,走了。”
“欸!這就走了?你等等,我也走!”許祁安急忙追上。
夜裡,槐州最高的建築頂層,伴着晚星,宮政甯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步步複刻出方才的棋局,凝神沉思。
良久,他托腮一笑,原來是這樣,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