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燭光微微搖曳,映照出裡面的人影,有些模糊,但又很熟悉,時隔幾個月,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蔺思安,就隻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裡面。
偏偏有人沒那麼有眼力見,“怎麼不進去?”
薛習大聲嚷嚷着走上前,叩響屋門。
“…………”
蔺弘文和相秋容都顯得有些局促,當初把蔺思安送上山的主意是兩人一起想的,也是經過一緻同意的,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出現的情況,最好了完全的應對,可最後還是出事了。
“誰?”影子較高的那位作出回應,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下方的角落翹起兩個小腦袋,又被無情按下去。
“老大,是我。”
“何事?”
“蔺相和他夫人來了。”
“…………”
“!”
這句話宛若丢入平靜水面的小小石子,不大,卻能在靜谧的夜晚掀起陣陣漣漪,一時之間周圍變得更加安靜了,幾人僵持在原地,而罪魁禍首卻美美隐身,縮到了一旁,默默看着接下來的好戲。
傅承大概知道外面應該發生了些什麼,所以跳着段落把話本念完,強行把沒有困意的蔺思安塞回被窩,想出去看看,沒想到,對方竟出現在自己門口。
蔺思安快要被吓死了,他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傅承把他這兩天懶懶散散的行為和他爹告狀了,不會吧…………等等,也不是沒有可能,衆所周知,這種皇帝身邊的一把手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打小報告了!手比腦子快,還沒思考完便飛速地拽起被子,蓋住腦袋,裝死。
傅承将他的被子拽下來一點,防止他窒息,就走到門口,推開屋門,就這麼水靈靈地和蔺弘文和相秋容打了照面。
“蔺相,相夫人。”
蔺弘文愣在原地,險些忘了開口,還是身邊的相秋容推了推他,才僵硬地開口,“殿下。”
“請進吧,安安在裡面。”
話音剛落,裡面就發出了一連串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動物的叫聲。
“?”
“沒事,進來吧。”傅承側身讓開,餘光瞥向了裡邊縮起來的正在詭異咕湧着的鼓包,唇角勾起一抹不太明顯的弧度。
屋内點了熏香,不是很濃,卻可以讓人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蔺弘文已經完全恢複了理智,他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最後将視線落在床上的鼓包上,重重咳嗽兩聲。
鼓包像是被吓到了一樣,也跟着抖動了兩下,過了半晌,從邊緣的縫隙中伸出一隻粉色的蹄子,還沒晃動兩下就被裡面伸出的大手拽了回去,看得出來裡面似乎發生了激烈的掙紮,最後以蔺思安的體格優勢,占據上頭,結束了短暫的沖突。
“…………”蔺弘文看着這一幕一邊慶幸兒子好好的,一點事沒有,一邊又覺得生氣,“出來。”
鼓包劇烈搖動,表示拒絕。
蔺弘文冷笑一聲,撸起袖子,開始和蔺思安搶被子。
傅承站在一邊,不去打擾他們一家的團聚,對于他而言,這樣的蔺弘文無疑是陌生的,朝堂上的蔺相一直是謙和有禮的形象,就算是吵架,也是端莊得很,現在這種樣子真的少見,而這樣慌亂的蔺思安就更少見了。
“小兔崽子,你還敢躲,給老子滾出來。”
“哇,爹,你下手輕點。”
“還敢躲?”
“啪———”響亮的巴掌聲落下,兩人都有些懵。
完了,本來沒想真打到的。
完了,那得痛死了。
可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寂靜之中,隻聽“哇———”地一聲,鼓包裡另一團小小的軟肉顫抖着大哭起來。
“大王!”蔺思安也顧不上其他的了,把大王撈起來抱在懷裡,仔細檢查着剛剛被打到的位置。
蔺弘文這幾巴掌隻是看上去兇,其實沒用多少力,但大王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它隻知道和蔺思安一起玩捉迷藏的時侯,被前來找人的“鬼”狠狠扇了一巴掌,委屈極了。
“爹,你怎麼還打小孩兒呐。”蔺思安控訴地看向蔺弘文。
大王也配合地眨巴眨巴水靈靈的豆豆眼看着他,就是,怎麼能打豬豬呢!
“這豬怎麼回事?”
說到這個蔺思安可來勁了,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胸脯,“我養的!”
“?”
相秋容站在一邊看不下去了,上前抱住蔺思安就是一頓檢查,确認他真的過得很好,不僅沒瘦反而變得更加白白胖胖了之後,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下。
“娘~”
“娘在,安安不怕啊。”相秋容平時教育孩子算不上有多寵溺,但現在不一樣,剛剛穿過連廊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個淩亂的院子,觸目驚心的箭痕落下上面,就算知道蔺思安沒事,還是忍不住揪心。
“娘~”蔺思安難得見到這麼溫柔的相夫人,趕忙撲過去撒嬌,“安安,過得好苦啊。”
“…………”
“…………”站在角落裡當“隐形人”的傅承和薛習回憶着他的小日子,苦嗎?可能對于丞相之子來說,是有點寡淡,但絕對算不上苦啊。
相秋容都心疼壞了,連蔺弘文都有些不忍。
蔺思安瞄準時機,從枕頭下面摸出凍傷膏藥,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地告狀。從他在寒夜裡隻能睡在茅草堆裡,到他挖春筍險些摔斷了肋骨,唯獨對暗殺的事情閉口不談。
蔺弘文和相秋容聽得心驚膽戰,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驚恐和迷茫。
傅承适時走出來,緩緩開口,低沉的聲線打斷了二人的思考。
“現在已經太晚了,蔺相和相夫人不如就留在府上住一晚,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對對!劉姨做的小排骨可好吃了,給你們嘗嘗。”
“好,好。”知道今日的時間太晚,有些話并不是馬上就能說得清楚,兩人也急需整理混亂的思緒,也不推脫,答應了下來。
薛習領着兩人前往空着的院子,蔺弘文卻在那間殘破的院子門口停下。
“我們能住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