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一座風沙小城,剛死了一個城主。
如今城裡石闆街道上,散落一地的白色冥紙被風徐徐吹着。
子時一刻,整座城安靜中透着一股詭異。忽然大街上出現了一個人,準确說是一個男人。身穿黑白文武袍,腰間配一把鋼刀,身手矯捷。
“風雲客棧。”長街盡頭,一根旗杆上挑着四個血紅燈籠,男子拿出手裡的紙條,對着燈籠上的字喃喃道。
“嘎吱——”男子推開門的一瞬,屋裡亮起了三盞燈火。
三盞燈火,坐了四個古怪的人。
客棧裡回蕩着食物咀嚼的聲音……
男子彎腰握緊了刀柄,眼如鷹目盯緊了那四人的動作,袖間的毒箭蓄勢待發。
“呼”一陣風聲,數不清的白色冥紙吹了進來,掀起了一陣風沙襲進客棧。身後的門猛地合上,男子再擡頭看去,櫃台前多了一個笑眯眯的青衣少年。
“大人,您讓我們等了許久。”
那男子伸直了腰,闊步走向少年,餘光瞥了那四名古怪的人,語氣冷冷道:“這就是你替我找的人?”
一個胖子、一個痨病鬼、一個老太婆和十三四歲瞎了眼的小孩。
“你們天機閣拿了朝廷的錢,就這麼辦事嗎?”男子把刀放在櫃台上,身子向少年逼近,“我要的是江湖頂尖的殺手,你給我這幾個人算怎麼回事!”
青衣少年笑眯眯道:“這正是天機閣煞費苦心為大人安排的殺手。”
“你他娘的耍玩老子呢!”男子瞬間抽出那把鋼刀,指着身後的四個人,目光暴躁噴火,憤道:“一個胡吃海喝的死胖子!”
那最靠窗邊的紅衣胖子,正享受桌前的美食,他生平嗜愛甜食,一旦吃起來便很難停下。桌上的蜂蜜拌面條,冒着滋滋紅糖的饅頭,和一壺甜發齁的米酒。與之相配是肥頭碩耳的臉,和層層贅肉的肚子。
“死胖子”這個稱呼明顯犯了他的忌諱,手裡力道收緊,紅色滾燙的糖心流出來,滴得滿手都是,很快,他伸出舌頭舔舐起來。
男子的劍鋒繼續對着中間的瘦高駝背男,語氣憤怒帶有幾分抖動:“一個痨病鬼。”
那痨病鬼雙頰凹陷,眼下青紫烏黑,像是随時一命嗚呼,聽到被罵痨病鬼,還配合地咳嗽幾聲,深紅的鮮血吐了桌子一片,痨病鬼拿衣角擦了擦血,明明咳疾太重,不能吃辛辣,可他偏偏嗜辣如命,吃一口肉幹,喝一碗辣椒湯水。
男子氣得身子都開始顫抖,刀柄再次指向最後一處角落,怒極反笑:“一個老太婆和十三歲瞎了眼的小孩。”
那盞燈光下,老太婆和藹地看着小孫子吃螃蟹,滿桌都是各種各樣的海鮮,小孩看不見食物,抓起一隻螃蟹便咬了起來,連殼帶肉嚼個粉碎,直接往肚子裡吞,這已經是他今天吃的第九十七隻螃蟹了。
老太婆笑着撫摸他的頭,扯着沙啞嗓音道:“這孩子在山裡平時吃不到螃蟹,得虧今天能來城裡酒樓,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青衣少年望着眼裡噴火的男子,繼續微笑:“大人,您是朝廷‘高堂刃’一頂一的好手,天機閣豈敢耍弄。”
男子冷道:“你知不知道我們要殺的人是誰!”
少年笑答:“當然知道,如今刺殺榜上排名第一的人物,江湖很難有人不知道。”
男子道:“那你知道要他命的人出了多少錢嗎!”
少年道:“十萬兩黃金,這顆人頭懸賞的價錢,是江湖刺殺榜自創立以位居第二的價格。”
男子靜默了一瞬,道:“第一是誰。”
少年撥了一下算盤,道:“這與今天的任務無關。”
男子拔出雪白的鋼刀,一刀砍了少年手裡的算盤,怒不可遏道:“十萬兩黃金,你就給我找這四個破爛貨,糊弄誰呢!”
糊弄你啊,少年看着手裡碎成渣的算盤,咽了一口水,心裡回答道。
“大人且聽我糊弄——哦,聽我解釋一番。”少年拱手欠身道,“天機閣之所以選這四個人,是因為他們身上有一個相同點。”
男子忍了下來道:“什麼相同點?”
少年道:“說這個之前,我想先問大人一個問題。”
男子粗魯道:“有屁快放!”
少年又作揖一次,悠然道:“從發布刺殺令到今日,已經有半年光景,江湖想要揭榜十萬兩黃金的高手蜂蛹而至,為何卻仍殺不了那人。”
男子不耐煩道:“因為他身邊有一個武功非常高強娘們……聽說,還是你們閣主的姘頭。”很難不懷疑是天機閣故意放水。
少年從懷裡拿出一張宣紙,鋪開來上面是一個眉眼冷峭的女子畫像。
少年道:“她叫寒無衣。”
男子意外道:“哪來的畫?”
少年道:“從閣主書房偷來的。”
男子忽然湊近,壓低聲音道:“真是姘頭?”
少年嘴角一抽,道:“不清楚。”
聽不到香豔八卦,男子又恢複又冷又臭的表情,指着桌前的四個人氣道:“這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少年擡高聲音道:“當然有關系,而且是大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