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眠一人騎着馬,往中原腹地越走越勁,這裡也是流寇勢力的集中點,路上凄草荒涼,餓死的浮漂無數,橫屍野外樹梢更是令人見了頭皮發麻。
起初江輕眠學着潑六往荒僻人少的地方走,可是漸漸躲不開人潮,若不是馬匹腿腳夠快,早就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捉住。
可幹糧消耗沒了,隻剩下一些無用的碎銀銅錢,江輕眠餓的兩眼昏花,那匹馬也是疲勞過度,倒地不起。
床頭屋漏,卻又偏逢連夜雨。正在江輕眠困境無助之時,偏又遇到了數十人組建的一小隊流寇,這群惡徒為了活下去燒殺搶掠無所不作,甚至不惜烹煮人肉……
江輕眠原本想跑,卻被那些人拽着頭發拖回泥濘中,一人踹上一腳的取樂,她狼狽拿出臨走前偷潑六的劍,卻不想還沒揮動,便被人一腳踢在手腕上,又是一腳踹在心窩上,忍不住吐出來一口血。
那些惡徒玩夠了,又殺來她的馬煮了分食來吃,可飽腹之後竟思□□,想要奸污江輕眠。臨死之際,人總能爆發出一種驚人的力量。江輕眠像小狼一樣撕咬反撲,搶過一人手裡的劍,可提着劍的她劍橫沖直闖,卻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揮舞劍術,将欺負她的人打倒在地上。
她在雨水泥水裡被人欺負着,被他們踩在腳下,臉上的血迹流在嘴裡泛起苦腥味,手腕傳來斷裂的疼痛感。活了十七年,她江輕眠何曾受到過這樣的羞辱和痛苦!
他們鉗制她的雙手和雙腳,還有人壓在她的身上撕扯她的衣服,江輕眠沒有求饒,而是不停地辱罵:“我一定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辱罵聲剛出口,卻換來粗暴的一拳打在臉頰處,江輕眠的一顆牙生生被打掉,血水彌漫在整個口腔裡,疼痛幾乎要讓她昏厥過去,可她一直都在猛烈地掙紮着。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爛,裸露處大塊肌膚在泥水裡浸泡着,那些惡徒猙獰惡心的面目和喘息聲,噴灑在江輕眠的臉上,她猙獰着面目大叫一聲,竟不管不顧用額頭猛烈地撞擊着身上惡徒的腦袋,也不顧自己頭破血流,死也要拉着他們陪葬。
她身上爆發的狠戾和燥動,讓那群歹徒也目光流出裡怯意,向來此時求饒的很多,像她這樣不怕死的還是頭一個。
旁邊的惡徒松了她的手腳,拿起一旁的匕首,準備橫着貫穿江輕眠的脖子,江輕眠被死死地壓制,不甘心地瞪着他們:“你們敢殺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去死吧!”
惡徒冷冷一笑,匕首寒光一綻,橫抹她的脖子,一刹那,林中一道劍更快飛來,直直貫穿惡徒的脖頸,溫熱的鮮血噴射到江輕眠的臉上,心底湧上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江城一劍掃開裡那群人,将已經紅眸瘋癫的江輕眠抱在懷裡,蓋上一層厚厚的衣服遮擋住漏出的軀體。
“江城,殺了他們!我要親手殺了他們!”少女雙眸猩紅,氣得渾身顫抖起來。
“好,我幫你!”江城身上瞬間散發駭人的冷意,将内力傾注在少女的劍上,帶着她揮出一道道劍氣。
那些歹徒又怎會是江城的對手,不過一招便紛紛斃命在江輕眠的劍下。當他内力撤出,江輕眠便又立即感到自己體内空空如也,如死水一樣沉寂,毫無半分真氣翻湧。
不知為何,江輕眠一種無能的憤怒湧上心頭,拿着劍往惡徒的屍體上砍着,血肉飛濺,染髒裡少女的臉龐,可她卻歇斯底裡發洩着憤怒和痛苦!為何她再也握不起劍,這樣弱小任人欺辱!她是江輕眠!憑什麼人人都能變強,而我不能!
殺人不辱屍,江城明知道這樣的江湖規矩,卻還是放任江輕眠發洩自己的痛苦,他身上的蓑衣早已不知所蹤,在磅礴的雨中,靜靜看着江輕眠痛苦地倒在地上,苦苦地哀嚎着……
那天江城抱着暈倒的江輕眠離開,騎着快馬一路疾馳離開裡中原流寇之地,這些時日,江輕眠睡覺也不敢離開江城半步,終于到裡落腳的客棧裡,江輕眠才肯讓江城給她的傷口上藥,但因為這麼多天江輕眠不肯脫衣,她身上的傷口因為浸泡水裡太久,化膿結痂時都和衣服粘的太緊,一旦撕扯下來,便又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江輕眠卻擰着眉頭一聲不吭,像是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
這些天,江城看着江輕眠的狀态,生怕她又回到裡楓橋山莊剛廢掉武功時的模樣,不吃不喝,孤僻自閉,一句話也不說。
但好在,這次她隻是不想和他說話罷裡。
江輕眠泡在熱水裡一點點下沉着身體,最後整個頭顱都埋在裡熱水裡,窒息感逐漸襲來,她卻一直不肯擡頭。
江城在屏風後咳嗽了一兩聲,說:“眠眠,你别泡太久。”
江輕眠擡起裡頭,大口呼吸的着空氣,然後沉默地穿衣服,沉默地吃飯,沉默地趴在床上讓江城給她上藥,到了晚間睡覺,她也不願讓江城走,拉着他的衣袖,憤恨不甘又倔強的臉上,帶着一絲絲的别扭。
她怕黑,又怕鬼,剛受過傷總是敏感多疑,夜裡稍微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害怕,但她又不肯開口說出半句示弱的話,尤其又是對着江城,隻能撅着半張冷臉,等着讓江城開口說話。
江城也不願這樣順着她,便冷臉拽回衣服,但江輕眠卻咬着牙死命攥着衣服,又一邊忿忿瞪着江城。
兩相對峙下,江城心裡暗罵一句,又無奈歎氣,隻好和衣躺在床邊的塌上,語氣不善道:“行了,我陪你。”稍後心裡又難免覺得不平,忍不住罵道:“江輕眠,我是欠你的嗎?”
江輕眠拿出一根長長的腰帶當繩子,一頭綁在江城的手腕處,一頭握在自己的手裡,免得他半夜偷偷跑了。
見他不高興地罵自己,便擡着下巴瞪過去一眼,小臉蒼白的像是鬼,這一眼瞪過去頗有些淩厲,像是再回罵他:“你當然欠我的,欠我一輩子!”
兩人都和衣躺着,屋裡寂靜地一根針落下都能聽聞聲音。已經很晚的時候,江城忽然聽到江輕眠開口喚他:
“江城。”這是暈倒之後江輕眠第一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嗯。”
“我想學劍,我想繼續學劍。”
“從頭學劍,要吃很多苦。”
“我江輕眠,不怕苦!”床帷裡少女倔強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江城忍不住笑了一聲,惹得少女惱怒起來:“江城,你笑話我!”
“我沒有。”江城立即解釋,又道:“你說不怕苦,明日喝藥便不用吃蜜餞了吧。”
“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