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眼睛緊緊盯着李原,她掉了淚,“我在威脅你,太子哥哥。”
那裝模作樣橫在李原身前的刀慢慢移開了,李原不再裝作微微恐懼的模樣,而是如同身在皇宮一般矜貴挺直。
他皺眉,“别做傻事,般般。”
李昭魚的猜想和懷疑得到了印證,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原,“你當真和他暗中勾結?你怎麼可以……”
這整件事根本不是趙康,背後的人是李原,他是在順水推舟,達奚憐想要把李昭魚趕回京都,李原也正好想讓李昭魚回去。
而趙康想要的是平城。
李原垂眸,他看向了李昭魚身後的賀渾,自嘲似的笑了,“難道我還有别的選擇嗎?你真覺得你身後這個人會助你我中興之業?别傻了,他狼子野心你看不出嗎?眼下不過是哄你,你瞧,别人說幾句話他就急着過來給你難堪,般般,跟我回京都,跟我回皇宮。”
李昭魚皺眉,聲音低弱着,隻發出了氣音,“我……”
李原看着她,走上前半步,低着聲音,溫柔無量,“聽話般般,從小到大你最聽我的話了是不是?皇後不會再為難你,她不可以再為難你了,我會保護你,跟哥哥回去。”
李昭魚幾乎要在他的話裡面失了所有思緒和意志,她的指尖泛白,臉色也蒼白着,很艱難的在思考着什麼。
賀渾将她的思緒拉扯回來,他在後面開口,“陛下駕崩你秘不發喪,借着趙家的手屠了賈家上下,這樣罔顧律法,京都世家高門視你如猛獸,你還談何保護?你行事走火入魔,毫無章法,根本是自欺欺人!”
李昭魚幾乎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原。
賈威猛地擡頭,厲聲喊道:“什麼?!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李昭魚看着李原,在他片刻的沉默中得知了此話的真假。
怪不得他能來平城,怪不得許太守不敢言語,怪不得趙康突然有了膽子插手這裡的事情,他用這樣的方式吞了賈家!?
李昭魚後退兩步,她喉嚨幹澀的滑動,她皺眉說話時候有一滴淚無意識的滑落,“你瘋了……”
世家是要除,可不該用趙家這樣髒的手來除,李原此舉是失了制衡之策,也不在乎史書後世如何評說他了。
李原的心刀絞着一樣,他何嘗想這樣,可他眼下隻能這樣,他看着李昭魚,“無須多言,跟我回去,你選了我的,昭魚。”
賀渾厲聲,“你以為你走的出去嗎?”
李原輕笑,“孤是大晉太子,馬上就登記稱帝,你安敢造次!況且今日到底是誰走不出去還未可知!我若殺你般般恐不忍心,你此刻回涼州為時不晚。”
賀渾的怒氣已然是帶了臨界,他的劍閃着鋒芒,“我要帶她回涼州,誰敢攔我?”
李原冷笑,“她不願回涼州,你沒聽到嗎?”
李昭魚已經身心俱疲,幾乎是強撐着了,賀渾毫無準備而來,這平城不知道裡裡外外藏了多少趙康的人,若是賀渾執意不肯離開,那怕是……
她轉身看着賀渾,“你走吧。”
賀渾仿若沒有聽到一般,他陰恻測地擡眼,一旁的涼州近衛無不開始渾身繃緊,趙康微微變色,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李昭魚看出了他的固執,她厲聲訓斥,“你聽不懂話嗎?!我願意回京都,我願意跟着我兄長離開,你我情分已盡,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别這樣陰魂不散!”
賀渾揚起刀,沒有了理智一般,“殺。”
李昭魚喊他住手的聲音被淹沒,她被李原拉扯過去,死死護住,箭雨落下,和刀劍的聲音碰撞,刮過震天的聲響。
李昭魚在那紛亂厮殺的人群中看見了賀渾,他殺紅了眼,如同孤注一擲的頭狼。
李昭魚被拉着走後面的通道,她不肯走,拉扯着李原,“叫他們住手!快住手!他不能死!涼州若是沒了他那些突厥番邦将會長驅直入!大晉就完了!你是不是瘋了!”
李原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他緊繃着手臂,眼睛鹗視,狠聲道:“我沒想殺他,是他自己非要找死!他若是不肯撒手那就算你回了京都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賀渾步步緊逼,趙康很快捂着肩膀後退,狠聲罵着賀渾瘋子,畜生。
那被罵的人越走越近,他眼睛緊緊盯着被維護在後面的李昭魚。
忽地,機關咔哒聲響起,幾十支長槍利箭飛射,賀渾提刀格擋,被逼退到邊上。
李昭魚瞪大了雙眼,她攥着李原的手,“我先回涼州,我有辦法說服他!你相信我!先停手!這樣下去兩敗俱傷!有我在我能拴住他的!”
李原咬牙,不肯松口的模樣,但把玉蟬還給了李昭魚。
趙康護着李原離開,李昭魚穿過那人群朝着賀渾撲過去,牆壁上吐出最後幾支箭,達奚憐看着方向,對着賀渾喊,“小心!”
李昭魚攥着玉蟬,那支箭在她眼中越來越近,她正巧站在了賀渾面前,躲閃不及。
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她跌入一個懷抱,賀渾手臂屈起,擋在了後面,箭矢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咬牙拔出,汩汩鮮血灑在地上。
塢堡裡的人開始散去,李昭魚臉色慘白,終于松了一口氣。
木屑飛濺,刀劍落了一地,刺耳的聲響還在耳膜殘留。
李昭魚呼吸起伏不平,心裡咚咚作響,忽地察覺到不對,滴滴答答的血迹在桐木地闆上聲音格外清晰。
她看着賀渾驚恐的神情,順着他的目光看自己身下。
這時候才感覺到腹内的劇痛,腿間的血流湧着,她很快反應了過來,擡眼看着賀渾,那是一種心痛至極的冷笑,“你想要的孩子……”
“沒了。”
她暈倒之前隻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賀渾叫她的名字,臉上的熱淚幾乎要燙到她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