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的塢堡内部如同一個可以轉動的八卦台，李昭魚站在中間緊盯着那聲音的來源方向。
賀渾環視周遭，越過楊敢和楊玄，朝着中央的寬闊堂屋走去，楊玄在後面壓低聲音叫了一聲主子，顯然是擔憂之意，但賀渾卻未聞一般，壓低了眉眼，周身氣息駭人。
腳步聲近了。
李昭魚似有所感一般，她看着一旁持刀的趙康，“你想威脅賀渾？怕是我死了你也走不出平城，你趙家連隻耗子都會被剝皮抽筋！”
賀渾踏進門的瞬間整個屋子機關轉動，發出咔哒咔哒的響聲。
李昭魚晃着身形，在轉動的同時看到了賀渾模糊的眼睛。
賀渾身後的近衛的聲音驚慌失措，被轉動的房門機關格擋在了外面，很快聽不見了聲音。
賀渾的眼睛看着李昭魚身上，從上到下，然後收回，盯着趙康，“你膽子大得很啊。”
趙康混世魔王，但也有點怕這個閻王，他打哈哈地說：“這事鬧的，我就是跟公主殿下開個玩笑，你也知道我們趙家尚三公主了，這不是跟公主親近親近嘛，說起來我要是娶了三公主，兩位得叫我一聲姐夫了。”
賀渾擡腳走近了一步，趙康當即斂了笑意，協着李昭魚後退一步，他的刀也更靠近李昭魚了，時刻警惕着。
賀渾輕笑，“你這麼怕我，我們兩家還怎麼親近，不如到我涼州去，我好好招待一番。”
趙康不動聲色地站在了李昭魚更近的位置，“那就不勞賀都護大駕了，我今日呢，是另有一樁有意思的事要請公主定奪。”
李昭魚眼睛微微轉動，沒看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是想要平城？我看你這番手段平城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何必還大費周章。”
趙康輕笑，“不是這個，是比平城更有意思的事情。”
他說着，給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一面牆闆響動，李昭魚轉身看過去。
賀渾眉頭緊皺，攥着劍的手指泛白。
李昭魚眼睛睜大，她看着那上面被押着的人，幾乎是神色空白，而後變得凝重困惑，她不敢相信地叫了一聲，“太子殿下？”
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太子怎麼會在平城，怎麼落在了趙康手裡？難道京都已經有了大變故？
李昭魚幾乎是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她看向趙康，“你好大的狗膽！”
趙康摸摸鼻子，輕笑着，“公主殿下别急啊，我這是在為你考慮。”
李原看見了李昭魚，他扯着嘴角，輕輕地叫她，“般般……”
賀渾盯着那個始終望着李原的後腦，達奚憐的話在他耳邊萦繞，揮之不去，他的理智在這一刻坍塌殆盡。
李昭魚攥拳，“你到底想幹什麼？”
趙康勾唇，“選一個吧公主殿下。”
“這兩個人，決定權其實一直在你，這天下就在你一念之間，你是選涼州的兵權？還是大晉的正統？”
“你選誰，我們靈州就和誰合作，佛子轉世的傳言已經在悄悄流傳了，你在哪邊，哪邊就一定會赢。”
李昭魚心魂懼震，她知道這傳言會漸起，然後盤旋成勢，但沒想到靈州的消息會這麼快，在涼州還隻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一點雜談，怎麼趙康會立刻就關聯在她身上？他有這個腦子嗎？
李昭魚穩住聲音，“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趙康啧了一聲，無奈地說：“公主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心裡清楚得很，早晚要在兩邊選一頭，不如今日我就幫你一把，太子穩坐皇位，我靈州從龍之功，想必二位也不會虧待我。”
“你若是想回涼州……”
他說着看了賀渾一眼，似乎覺得為難一般，搖了搖頭說：“那就不太好辦了，看來我還得在賀都護手下求生，不過呢，也不怕，我們靈州迎親的軍隊還沒有離開，隻要我一聲令下，可以在京都掀起腥風血雨。屠盡世家，想必賀都護有了我這個劊子手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吧。”
李昭魚聽得更加心驚，她咬牙，“如果我不選呢？你要殺了我？”
趙康搖了搖頭，“公主不選，那我就替公主選了。”
他說着，擡了擡手，藏在房梁頂端的人露面，指向了賀渾。
李昭魚攥着趙康的手臂，“你敢！”
趙康輕笑，“公主還是快選一個吧，我覺着你們夫妻情分假的很，還是你李家的天下重要一點吧，要是你今日心軟，那來日怕是要易鼎，鮮卑人坐上皇位……啧啧啧，公主百年之後有何面目去見祖宗啊？”
李昭魚氣得牙癢，“你就不怕我出去後弄死你？”
趙康聳肩，“靈州也有一位公主呢？您要殺我可堵不住天下人的嘴，況且……忘了跟公主說了，我娶親的時候順便派兵在江南建州駐守，聽說那裡有一脈沈姓，和公主有親呢。”
李昭魚怒極反笑，點了點頭，“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不過我很好奇，是誰告訴了你其中的關竅，你是怎麼知道燈油和平城還有許素心的關聯的？涼州裡誰為内應？”
趙康挑眉，那一瞬間的眼神分明是覺得小瞧李昭魚了，竟然這種情況還能被她抓住點東西。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沒有回答，隻是輕笑着說自己靈州的細作自然也不是吃白飯的。
李昭魚冷笑，這絕不是細作的消息。
外面的震天聲響傳來吸引了目光，大門被程才哆嗦着打開，達奚憐剛要進來，趙康便疾言厲色地警告，“你們最好不要亂動，要是我不小心有什麼機關觸動了，那怕是大家要同歸于盡！”
達奚憐皺眉，她拎着賈威的領子，又看向了李昭魚，“你這個禍害！你背叛涼州，背叛賀渾哥哥，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昭魚眼神轉望着那一衆人，楊玄楊敢滿臉擔憂地看向了一動不動的賀渾，又看到了李昭魚，眼神垂下，竟有幾分為難之意。
這是都認定了她傳遞消息到京都要害賀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