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若轉頭時看見皇後已經在後面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身後還跟着那兩個涼州人,她觑着皇後的臉色,忙住了嘴。
賀渾站得最靠後,微微偏頭瞧那坐在地上濕淋淋的人,不知是不是錯覺,隻覺得那人也在朝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賀渾忽地心有所感地轉頭看着明霞宮,殿後的禁軍在他轉頭的瞬間縮身貼着牆壁。
賈蘭若撲到皇後跟前,“姑母,你一定要為蘭若做主啊,是她先動手的,四公主出言不遜,言語中都是對姑母的不敬,我不過才回嘴了兩句她便伸手要打我。”
說着便嘤嘤哭泣,李昭魚撐着站起來,剛想要說什麼又住了嘴,皇後站在兩人中間,前前後後站着的宮人都斂氣閉聲低頭不敢言語,隻有賀渾看好戲似的觀望着。
“啪!”
衆人不敢擡頭,隻聽見震天的巴掌聲,站得遠的暗道這四公主真是命苦啊。
李昭魚瞪大了眼睛,看着賈蘭若臉上登時浮現出的巴掌印,幾乎要暈厥過去,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皇後打的人是賈蘭若?
“四公主養在本宮宮裡,平日從無不敬,你搬弄是非,本宮平日就是這麼教你的?”
賈蘭若捂着自己的臉,憋着哭聲漲紅了臉。
賈獻容道:“還不送你們主子回去?禁足在家思過。”
那些宮人像是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似的,忙将賈蘭若扶了起來出宮。
李昭魚有些茫然,而後眼神虛虛地看向了後面一直站着的人,二人目光恰好對視,李昭魚移開目光,看着皇後将自己扶起來,她渾身都瑟縮了一下,皇後吩咐人,“快送四公主回宮,找太醫來看。”
又轉身道:“本宮這女兒身子嬌弱,從小嬌養慣了,賀葉護見笑。”
‘賀渾’沒說什麼,起手行禮告退,兩個人和被擁着的李昭魚擦身而過,李昭魚暗道皇後這招實在是反應快,當着賀渾的面上演與她母女情深,關懷備至,她要是真的嫁到涼州怕是會處處被賀渾懷疑,皇後這一巴掌還不落到自己臉上呢,雖然沒了面子但不至于日後寸步難行。
迎晖宮内來來往往,太醫在把脈,文竹早就給李昭魚身上裹了厚厚毛毯,初秋天氣微涼,要是着了風寒可不是鬧着玩的,文竹的臉色看上去十分緊張,倒是李昭魚還神遊其外,直到皇後邁進宮門的那一瞬間,李昭魚才似乎有了實感一般,她忙要起身行禮,賈獻容開口道:“免了,都出去。”
衆人離開。
李昭魚心中不甯,面上卻仍是笑着,“母後恕罪,都是兒臣不好,沖撞了蘭若姐姐,這才惹出來許多事情,都···都怪兒臣。”
賈獻容自然不會懷疑李昭魚是知道了她在明霞宮暗設埋伏的事情,可她卻疑惑另一件事情,開口問道:“你今日去明霞宮是要幹什麼?”
李昭魚牙關還在顫着,回道:“兒臣是···是想要給母後請安。”
賈獻容拿起那一碗姜湯,姜湯剛熬出來放在這裡的,還很熱,她卻直接送到李昭魚嘴邊,李昭魚往後躲着,卻被她按住腦袋,李昭魚挨到碗的嘴角已經被燙紅了,這一碗要是直接灌倒嘴裡怕是要燙壞了,李昭魚淚眼汪汪,隻求饒,向後躲着,姜湯灑在被子上,賈獻容發怒摔了碗,“還敢跟本宮扯謊!我看從小到大你吃的苦頭還是不夠多。”
李昭魚看着她,見瞞不過,隻好斟酌着開口,“兒臣有罪,是···我母妃的生辰就要到了,盼望着皇後娘娘垂愛,讓我見母妃一面,女兒感激不盡。”
賈獻容呵地冷笑出聲,李昭魚知道自己完了,這一笑是氣到無可至極的冷笑,她知道賈獻容最不喜歡她在面前提起她的母妃,李昭魚其實并不知道為什麼,她記事起母妃沈家已經敗落了,賈獻容被封為皇後,賈家權傾朝野,母妃被囚禁宮中,一生不得出,而自己被送到了皇後宮中養着,小時候晚上忍不住哭,賈獻容知道她是想念自己的母妃,臉上笑盈盈地,卻讓她跪在床邊跪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地暈過去後又被崔姑姑拎起來,反反複複,那是比疼痛還可怕的折磨。
後來李昭魚再不敢提起了,印象中的母妃那樣溫柔寬厚,可她現在甚至都記不得母妃的樣子了,李昭魚難免心中酸澀,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賈獻容臉上的妝容都要扭曲了,她扯着李昭魚,“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别想見那個賤人!你想要去涼州?好啊,本宮會先要了她的命。”
李昭魚猛地擡頭,“不···”
她跪到賈獻容的腳邊,不住地叩頭,“母後,兒臣錯了,是兒臣不懂事,”
賈獻容擡起她的下巴,指甲幾乎要劃破她的臉側,“這些日子你就給本宮好好地待在宮裡,若是再惹事,本宮讓你生不如死!”
李昭魚指節按在地上泛白,文竹進來的時候将她扶起來,眼神裡滿是心疼,捏着手裡的字條不知該不該給李昭魚了,她支支吾吾,半晌沒有說話,而後還是将字條遞過去按在李昭魚的手心裡,李昭魚不動聲色地打開,匆匆看了,而後神色一變。
文竹為難道:“公主,咱們已經自身難保了,就不要再管這事了吧。”
李昭魚歎氣,“是啊,我們已經自身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