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回程的車上,何柏文側頭看看剛剛就看着窗外一言不發的好友,還是忍不住出聲:“你沒事吧。”
“……何柏文,我是個很差勁的人,很壞很壞。壞到,如果你聽我說了,你一定不願意再跟我做朋友了。”唐天的聲音裡失去了一貫的神采飛揚。
“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們認識有四個月了吧,如果我覺得你本質很壞,也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我本質不壞?不,我壞到骨子裡了……”他把車子前後排的隔音升了起來。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瘦得像個猴子,可能是身體有病的原因,連走路也弓着身體,一拐一拐的,奇奇怪怪,不怎麼會說話,巴掌大的臉上卻有一雙巨大而明亮的眼睛,視線銳利得直戳人心。
我有些害怕這個與衆不同的小孩。我聽爸爸說他是我的弟弟,但又不是我媽媽生的,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但我們從來沒見過這樣長相和行為都有點怪異的孩子。
我很少回爺爺家,而那個怪小孩被我那個怪爺爺關在他們家,再見到他時,是我7歲生日後的元旦了。
看到他的身影時,我不自覺地躲在門柱後面,他穿着一件紫色的寬松小袍子,站在一棵樹下,對着一個樹洞說着什麼。當他轉過臉時,大半年不見,他長開了,背也挺直了,變得比之前強壯了一些,臉也有肉了。
我第一次發現他這麼漂亮,皮膚白白的,眼睛是漂亮的墨藍色。
但正如那個年紀的人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喜歡一樣,他的眼睛裡映襯着我、咧開嘴笑着向我奔跑而來時,我卻推開他。
像在幼兒園裡扯漂亮女孩的辮子、搶她們手裡的玩具一樣,隻因為想引起她們的注意、和她們玩。對這個漂亮的弟弟,我也這樣做了。
“做得好!”有人在我身邊,為我的這些行為鼓勁。
他在我幾步以外,瞪着漂亮的眼睛微微側頭看着我。
我很好奇他除了這個表情,還會不會有别的表情?我向前一步,他定在那裡,我再向前一步,他還是定在那裡,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他還站在那裡擡着頭一動不動。
他的眼睛突然彎了起來,變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嘴角揚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對我伸出手,大概是想和我握手。
突然,我媽媽沖過來,一把把這個矮了我一個頭的瘦弱孩子推倒在地上,嘴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兒子!”
他的手,髒?一定是。我的母親這樣說,我就信了。
保姆們告訴我,因為他身上流着最肮髒的血液,合該不存在于這個美好的世界上。我的保姆從小在我身邊照顧我,她們說的,我就信了。
我發現,當我每次對他做出任何舉動時,都有旁人為我叫好。在他們的歡呼聲裡,對于這種行為的正确性,我就信了。
當然,在祖父與父親面前,我不會對他做什麼,因為祖父最得力的助手、那位比我父親年紀還大些的方伯伯告誡我,祖父不會喜歡我這種行為。
漸漸地,我見到這個弟弟的機率越來越少。隻有在全家人、以及一些宗親和企業老臣面前,我才有機會見到他,而他的頭腦聰明得讓人妒忌。在他面前,我簡直張不開口。
我更讨厭他了。
2014年2月底,當他們還是小學六年級的下學期時——
寒假結束。大人們同聲喊着一句惡毒的咒語,“神獸歸籠!”毫不留情地一腳把自家娃娃們踹回了學校。
歸秀蘭也不例外,有多疼愛唐天,就有多想他早日回到學校去正正規規接受教育。上學期考得挺不錯,上學期的家教白勇過完春節,又繼續被請回來他們家幫她看顧兩孩子。
開學日一早,方源又來到他們家,專門給唐晔送來一件寶貝:盛裝在小小錦盒裡的一支毛筆。
小孩見過的好東西多了,起初有點兒不以為意,但他輕輕把這杆素筆拿起握在手裡時,木質筆杆做工質樸,有金石的剛硬卻又觸手溫潤,就着落地窗一看,筆尖上黛紫色毛發細膩而富有光澤。他輕輕地把筆身轉過來,上面刻着一行行書小字:“贈吾孫唐晔,癸未年癸未月甲申日巳時一刻誕辰。”
唐天湊過來一看,“什麼呀,一支破毛筆!”他劈手搶過來,念道“癸未年癸未月……媽媽,上次我記得去一個什麼廟裡祈禱,你幫我寫的我的生日是辛什麼?我當時還說我出生在辛年,所以學習太辛苦了呢!”
方源笑着說:“二少爺你出生于辛巳年庚子月。當日你初入校門,老爺也有向你贈過同樣的毛筆,寓意開筆吉祥,是為祝你在學習生涯中一帆風順。雖然三少爺已不是第一天讀書寫字,但既是首日到校,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那趕緊把這破筆給扔了吧,小晔。你看這麼多年,這筆一點都沒有保佑到我。”唐天嚷道,作勢要把這支筆扔進垃圾桶。
唐晔急了,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就想把筆搶回來:“給回我!”
“不給!”唐天逗他玩。
弟弟手腳修長,差點兒就能夠得着。這時,唐天看見父親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裡,免得父親罵自己,趕緊說:“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嘛,這麼大反應,沒意思!”他把筆塞回弟弟手裡。
唐晔有點兒不相信似的,瞅了他一眼,趕緊把筆小心翼翼放進錦繡小盒子裡,又鄭重的放進書包。
昨天還是陳姨提醒太太,歸秀蘭才勉為其難的帶他去書店買來了各種文具。
方源不動聲色地囑咐道:“三少爺,這支毛筆,請您務必妥善收藏,切勿輕易示人。”
唐晔很正式地回答:“祖父所贈,我必用心珍藏,時時感念爺爺的恩情。”便蹬蹬蹬跑到樓上房内放好。
兩個孩子的學校在番禺。唐晔第一次坐車到校,滿懷欣喜。但是卻在沒到學校的時候,唐天就讓司機停下來,開了車門指了指外面,“學校很快到了,你沿着這條路走一直走到盡頭,看到嗎?就是那棟淺藍色的大樓那兒,往右一拐就看到大門口了。”
唐晔疑惑的問:“為什麼要我走這麼遠?”
唐天又說:“你可别在學校裡告訴别人,你是我的弟弟,我讨厭這樣。别告訴别人你認識我。記得了,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在學校裡有仇人,你記得别跟我扯上關系。”他有點不知怎麼跟朋友們解釋這突然多出來的家人。
唐晔默默地應了一聲。
“記得今晚你還是在這個地方上車。”
唐晔自己背着書包步行到校,隻見一位笑容甜美的女老師已站在門口等候。她自我介紹姓李,并确認了男孩的名字後,便領着他進入學校,上了教學樓。
李老師驚訝于唐晔獨自上學,問道:“你的爸爸媽媽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男孩不解地反問原因。
李老師解釋道:“因為你是轉學生,第一次過來學校,通常爸爸媽媽都會過來,了解你的學習生活環境。”
唐晔搖頭表示:“不需要,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
私立小學的李老師對這種情況已見怪不怪,知道許多父母忙于工作無暇顧及孩子。況且,唐晔看起來溫順懂事。進入教室後,李老師拍了拍講桌,在黑闆上寫下唐晔的名字,向同學們介紹這位新朋友。
由于男孩身材不矮,李老師将他安排在倒數第二排的一個位置。唐晔坐下後,左右兩邊的同學都友善地向他微笑。老師還安排了班長中午帶他吃飯、午休等事宜。
新來的男孩有些羞澀,但還是感激地接受了大家的善意。
就這樣,唐晔開始了他在新學校的第一天。雖然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他一直相信,隻要他勇敢地邁出每一步,就一定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他在課間看到鄰班的唐天在與同學打鬧,又一個課間聽見他在自己班教室後面開演唱會,身邊圍着一群男孩女孩。他想,哥哥真受歡迎,我好羨慕他!真希望自己也有這麼吸引人的本領,真希望自己也有那麼多好朋友。
他跟随同學一起去圍觀時,與唐天對視了一眼,哥哥的視線冰冷。他趕緊低下頭,一定要緊記與哥哥的約定,在學校裡裝作不認識他。
兩三個星期一晃而過。他不擅長與人交流,但學習成績挺好,同學問他問題也樂于回答,總算是與前後左右的同學都認識了。
三月下旬的一天,天空陰沉沉的。那一天,唐天落了單,三個小“跟班”不是感冒請假就是有事沒來。本來他打算在教室裡貓上一整天的。但上午不慎誇了海口的他,中午,虛榮心迫使他獨自走在兩座教學樓之間的巷子。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五個得意洋洋的少年将他圍住,哼,不就是整天像口香糖殘渣那樣甩也甩不走的楊陽那幫人麼。
唐天的心跳加速,妹的,他們五狗隊要以五打一啊!這次恐怕自己難以逃脫。他開始意識到,鄰座的女生請求他幫自己拿回東西,估計就是他們設下的陷阱。
“天哥,吃飽了?!怎麼自己孤伶伶的?”楊陽的笑聲在狹窄的巷子中回蕩,充滿了挑釁和戲谑。他的眼神裡閃爍着得意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唐天敗下陣來的情景。他身後的四個跟班也跟着哄笑起來。
唐天被他們的叫嚣聲包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内心的熊熊戰意:他不可以再打架,他有了希望、要考上重點中學,現在可就不能再背任何處分了。
“怎麼?天哥今天沒帶小弟出來啊?”楊陽繼續挑釁道,他的眼神在唐天身上掃視着,似乎在尋找着可以嘲諷的地方。
唐天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盯着楊陽。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不給對方任何動手的借口。
楊陽見唐天沒有反應,心中不禁驚奇,他原本以為唐天會像他以往一樣,一遇到挑釁就會立刻反擊。但這次,唐天卻出乎意料地表現得異常冷靜。
“看來你今天是吃啞藥了。”楊陽冷笑一聲,說着便伸出手來,想要推搡唐天一把。
唐天早有準備,他迅速躲開了楊陽的手,同時一個轉身,将楊陽的手反扣在背後。這個動作讓楊陽和他的四個同伴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唐天會如此果斷地反擊。
“别以為小爺我不知道你們設的陷阱。”唐天冷冷地說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霸氣,“小爺我不會讓你們得逞!”
說着,他用力将楊陽推開,然後拔腿就跑。他知道,這個時候逃跑是最好的選擇。他穿過巷子,跑過操場,一直跑到學校的後門、靠近教師宿舍樓才停下來。他暗罵自己昏了頭:“方向跑反了!”
而那五塊口香糖殘渣正準備繼續粘上來。
就在他背靠鐵欄杆準備還擊的時候,有個男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大喊:“校長出來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那群少年驚慌失措。
楊陽回頭一看,是自己班裡的轉學生唐晔。這個人又瘦又高,平時沉默少言,說話也柔聲細氣。
他對這新來的家夥本來沒啥興趣,但那天他家教沒來、沒人幫他做作業,想着午間随便抓了一個人拿作業給自己抄,剛好就碰到這個新同學。在他哄騙這新同學自己手扭傷了昨晚無法寫字時,目光單純的新同學居然就信了,說,“你說答案,我幫你寫”,便提筆給自己寫起來。這新丁一邊寫一邊考他作業裡的問題,遇到他不會的他還耐心講解給他聽。楊大佬不記得那天自己咋就這麼無聊,和這什麼鳥人啰哩八嗦一大堆!
不過,第二天當自己送了這呆頭呆腦的新丁一大塊巧克力之後,他居然眼光熠熠看着自己,好像很感動的樣子——其實那是外婆去俄羅斯旅遊給自己帶回的黑巧克力,沒有奶和糖,苦苦的,自己一點兒不愛吃才送給這新同學的,而現在看他滿懷感激地看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當時他一手臂搭着唐晔的肩膀,說:“以後在學校裡,要是有人欺負你,報上陽哥我的大名!”
這新同學露出甜甜的笑容,他似乎交上了第一個朋友。
課間,唐晔總會教他們幾個做作業,他講得又簡單又好記,至少兄弟幾人上一次考試能得c甚至B了。
這時,見唐晔跑來喊這一嗓子,楊陽雖可惜也不疑有它,叫上兄弟們就走,臨了還不忘拖上這個身高腿長卻笨拙蹒跚的唐晔。
放學時,唐晔像以往幾星期一樣走到與唐天約定的地點,敲了敲玻璃窗,車門并沒有打開。他又敲了敲,再敲了敲,又等了好一會兒,司機伯伯才給自己開了門。
他剛邁腿上車、甚至還沒坐穩,唐天就捏住他脖子把他按在車的進門處,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你為什麼要跟楊陽他們在一起?”唐天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們的兄弟關系,自然也不會有人給他報告一個鄰班轉學生的交友情況,倒是有人告訴他楊陽好像又多收了個小弟,他沒以為意,快畢業了,還那麼幼稚地擴充地盤呢?
“他們是我的同班同學,為什麼不能跟他們在一起!”他們幾個做作業時太有趣了,而且至少幾個朋友不會一伸手就掐我脖子。
“你不知道他是我仇人?”
“不知道。而且大家都是同學,什麼叫仇人?”
“巧舌如簧!”
“我沒有胡說!而且今天我明明是為了救你!”
“哼,你最好别起什麼壞心思。”唐天松開了手。
關好車門,司機提醒兩位小少爺扣好安全帶出發。唐晔在車上坐好,眼神卻一直看着窗外,喉骨被唐天捏得生疼,甚至都不想去動一下。
唐天看着他的表情,一瞬間有過那麼一點點後悔——當自己看到弟弟被楊陽拖走時是如此憤怒,他背叛了自己!但中午他的行為,确實是救了自己。唐天猶豫了一下,拿出書包裡的牛肉幹,分給弟弟一塊。
唐天在示好?那一瞬間唐晔不想接,多少次都是這樣,自己哄他開心了他就給自己甜頭,隻要讓他有一點點不開心,他就動手動腳——自己甚至都沒搞明白他不開心些什麼;自己甚至也不明白期待他能改變些什麼?期待他有天能對自己包容一點?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唐天見他沒馬上接過去,又提高一點音量,“吃!”
原來,連不接受道歉也是不被允許的。
但生活總得繼續下去,不是嗎?他轉頭對着哥哥笑笑,接受他的示好。牛肉幹很硬,他還在換牙,不喜歡吃太硬的東西,不過還算能嚼下去。沒有人會在意他咽得喉嚨生疼。
生活在平靜之下總是暗藏着波瀾。就在第二天快放學,自習課上,陽光斜灑在教室的窗戶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片安靜祥和的氛圍被突如其來的驚呼聲打破——坐在後排的一個叫方雨晴的女生,臉色蒼白,雙手顫抖着翻找着自己的書包,突然尖叫起來:“我的IPAD呢?我的IPAD怎麼不見了!”
女生慌張而尖銳的聲音在教室裡回蕩,引來了一片議論紛紛。平闆電腦在學校裡是禁止攜帶的物品,但此刻,她似乎已經顧不得這些規矩了,心中隻剩下焦急和恐慌。
班長馬上站起來說,“這樣吧,大家各自找找抽屜和櫃子,看下有沒放錯位置。”
就在大家默默低頭尋找時,坐在方雨晴前面的新同學唐晔,從書包裡找到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平闆電腦。他連忙馬上交還給那女生。
大家的臉紛紛轉向了唐晔,開始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他,這個平時沉默少言、頭腦成績又很好的男生。
唐晔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懷疑和指責,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惶恐和不安,“我沒拿她的!”他不由得為自己辯解。
“那我的東西為什麼會在你這兒?”女生得理不饒人。
面對這個問題,唐晔選擇了沉默。他明明記得自己沒有拿過女生的平闆,但事實卻擺在眼前,讓他無從辯駁。他試圖回憶起那天的一切細節,但面對眼前一雙雙質疑的眼睛,他腦海中卻是一片混亂,無法拼湊出完整的記憶。
第一次面對這情況的孩子的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慌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成為了衆矢之的。
這時,楊陽和他的幾個跟班回到教室,看到這情形,他大喝一聲:“怎麼回事!”有人便簡單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
楊陽走入人群,一把摟住唐晔的肩膀,對着女生說:“現在他不是還給你了嗎?給點面子,放過我兄弟!”
女生的臉色依舊漲紅,她緊緊握住失而複得的平闆電腦,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她看着楊陽,又看了看唐晔,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隻是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唐晔一眼。
楊陽見狀,得意地笑了下,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同學們,然後大聲說道:“這樣吧,唐晔,看得出來,方雨晴還很生氣,我想想,不如你到操場上跑十個圈,給她消消氣?”
唐晔不禁問他:“為什麼?”
“不是為了讓你洗清嫌疑嗎?你不肯,我們以後哪敢跟你做朋友啊?!……行了行了,唐晔跑了,就說好不能把唐晔的事告訴老師啊!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沒什麼好看的。”說完,他摟着唐晔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推搡着把他帶到樓下的操場。
唐晔孤獨地在操場上奔跑,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境地,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些質疑和指責的目光。他想起自己最近和楊陽走得很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有人對他産生了誤會?
楊陽和跟班們在樹蔭下看着唐晔在操場上一圈圈繞着,不禁冷笑起來:“傻子!”“這貨單純到弱智啊!”有人附和。“他弱智考試能全A?!你們幾個蠢貨!想想明天再怎麼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