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體會到做貴婦人的樂趣,整日插花品酒、聽曲看戲。心情好了,便辦宴遍邀京中貴婦,聽她們百般奉承。心情陰郁,便出門去女學裡做學問。
誰知,她這日正在花園裡賞花飲酒,衆夫人七嘴八舌的恭維她,将她捧成了天上的仙女。忽然,一個暗衛從天而降。
“夫人,國公爺當朝殺人,被治罪了!”
“殺的誰?誰敢治罪?”
“殺的是當朝太尉,太後娘娘下旨,要将國公爺趕出京城去邊關守城,無召不得回京!”
銀霜手中的酒杯跌在溪水邊的亂石上,驚的水中遊魚紛紛逃散。
官家夫人們鴉雀無聲,太尉夫人本來笑嘻嘻的看好戲,冷不丁聽到了什麼讓人不敢置信的東西。
“誰?殺的是誰?”
暗衛頭也不擡,沉聲答道:“是當朝太尉。”
撲通一聲,太尉夫人跌下橋頭栽進了溪水裡,引得衆人一陣手忙腳亂。
銀霜猶不相信。
“這怎麼可能?必定是太後忌憚國公爺,怕我們功高震主!”
“哎喲,可不敢亂說啊!國公夫人不要驚慌,待國公爺回來細細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太後是我的小姑子,是夫君的親妹妹。怎麼會這樣做?”
銀霜面色極差,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倒在一旁倒酒的婆子身上。這個倒酒婆子竟是當日動手設計帝後的那位李嬸子。
好好的酒宴就這樣匆匆結束。
衆夫人匆匆離去,床幔中的銀霜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取出了那枚貼身藏着的蓮花令。
“李嬸子,是時候物歸原主了。一萬多暗衛本就是秦家老爺子培養出來的。如今,他的親女兒需要暗衛守護,比我更需要這蓮花令。”
李嬸子一笑。
“二人。這蓮花令隻不過是個死物罷了。真正能令暗衛安心臣服的,是手持蓮花令的人。”
銀霜輕歎一聲,摩挲着那枚青玉。
“暗衛們跟着我确實過上了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家人也安居樂業。可是,他們心中的抱負恐怕無法實現。跟着太後,他們的作用才能發揮到極緻。太後不會委屈了他們的!你也跟着去,貼身保護太後,我信得過你。”
李嬸子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不舍。銀霜豁達一笑。
“這傻小姑子定然早就看出來,我和秦钰都不是混官場的料!他直愣愣不懂變通,不會揣摩人心。我心氣太高,遲早将整個京城的達官顯貴得罪個遍。時移世易,誰知道有誰以後會不會一手遮天?她這是想給我倆一世安穩,将我們推離權力的漩渦!”
“二姑娘總是這個樣子!她若是太過艱難辛苦,我們有怎麼會安心?不知,國公爺會怎麼做。”
銀霜心裡沒底。
“之前我開玩笑問他,若是我跟秦桑都要登基,他會選誰。沒想到如今,竟真的要面臨這樣的抉擇。他是要留下為妹妹掃清障礙,還是與我一起逍遙快活?”
秦钰回來的時候,銀霜剛将園子裡所有的金銀都收起來,堆滿了幾座殿宇。
“看着這麼多,融了的話,其實沒有多少!我們都帶走,還是給太後留一些?”
秦钰眉眼彎彎,走上前去抱住了銀霜。他的雙手有些顫抖。
銀霜能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涼意,與心口砰砰直跳的溫熱觸動。
她心裡明白了。
“真的決定要離開?”
“必須得離開。我留在京城,會永遠成為那把刺破朝局平衡的刀!我若離去,她倒能松一口氣。”
銀霜環住了秦钰精壯的後背,卻發現雙臂有些累,便慢慢下滑,将手腕放在了他的腰窩裡。
“朝局已定,有誰敢争,便是造反!況且,你回到西北執掌大軍,我們的封地可以慢慢培養暗衛。你麾下的将領也得了封賞,統領京城守備,掌管京城治安。還有江沚陳硯幫襯。她能壓得住朝臣!”
秦钰在銀霜額頭留下一吻。
“金銀都帶走!太後有國庫在手,又掌握着皇家私庫。先太後與先帝的财富可都在她手裡呢!哪需要我們這點子金銀?”
銀霜立即眉開眼笑。
“諒你也不敢拿我的金子去貼補你娘家人!快幫我收拾,國公府裡還有不少呢。玉器都賣掉,不值得賣的都散給下人。”
短短半日,國公府與玉霜園生生被搬空。甚至花園裡名貴的花草都被下人們搬回家去。花園小路上鑲嵌的碎玉也被撬開,拿的一點都不盛。
車馬先行出城,秦钰銀霜共騎一匹馬,特意從皇宮東門外走過。遠遠瞧着宮牆之上,秦桑淩風而立。滿頭珠翠壓的她,揮手都顯得無比端莊持重。
三人遙遙望了一眼,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重逢。
被銀霜燒毀的狀元樓已經重新建成,比從前更高大氣派。忽然,浩浩蕩蕩一群百姓從巷子裡湧出,竟對着銀霜秦钰跪地叩拜。
“我們都是從前逃難而來的人,本以為過不了那個冬天。沒想到遇上了秦家娘子你,比那天上的神仙還靈驗些!”
“是啊,費心費力費銀子,安置我們這些流民,為我們上了戶籍,又派了房屋,開了豆腐坊讓我們維持生計。可比神仙還好啊!”
“若不是聽趙媽媽和武媽媽說起,我們都不知道大恩人會被奸臣所害,竟然被趕出京城!”
“對了,我們可以請願,可以簽千人萬人書啊!我們去替恩人申冤去!走走走!一個都不許落下!”
眼看着衆人吵吵嚷嚷,引得宮牆上的侍衛不停的引頸觀望。銀霜忙勸阻道:“諸位街坊們可不要這麼做呀!雖說我們蒙受不白之冤,可是國有國法嘛,我們也不是全然無辜!宮中太後娘娘已經格外開恩,非但沒有收了爵位,貶我們為庶民,還給了我們去邊關建功立業重返京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