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帶着上百護衛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狀元樓噼裡啪啦被晨風吹倒。護城河上的木橋迅速燃氣了火苗。
“快去,打河水,不能讓火蔓過橋頭。”
火一旦燒到護城河内,哪怕隻是熏黑了幾塊磚,那他這個京兆尹就做到頭兒了。
幾十人撲通撲通跳入河中,卻無從借力打水。護衛隻得抽出大刀砍斷了橋柱。木橋嘩啦啦斷裂,沉入水中。
恢宏的狀元樓燒成了灰燼,半條街成了廢墟。若不是京兆尹叫人拆了四座房舍斷去火路,隻怕整條街都會化為灰燼。
到了上朝的時刻,官員們不約而同,悄悄繞道從南門進了宮。
為了聚風聚水,皇宮中的宮殿本就細密幽深。如今宮牆外大火雖熄滅,可厚重的濃煙攏在皇宮上空隐天蔽日。灰燼灰塵随着風四處飄蕩。
朱樓玉閣不複往日輝煌,帝後嗆得直咳嗽。宮裡的老太後被這煙氣熏的咳疾複發暈了過去,帝後守候在床邊,任由滿朝文武在殿内等了兩個時辰,也沒見到皇上的面。
京兆尹在灰燼中仔細搜尋,隻在護城河中找到了一支裹着棉布的木箭,證明此事是人蓄意所為。
前朝此時就已經開始内鬥,吵了三日沒有理清頭緒。皇帝大手一揮,将此案強行移交刑部。
鬧騰了兩個月,甚至八月十五,宴請群臣命婦的中秋宴都沒辦成。在初入冬的時候,此案才了結。
幕後主使竟然是甯家的餘孽。
甯家對秦老爺子懷恨在心,不滿他的棺椁沾了皇宮之外的風水寶地,便放了一把火洩憤。不曾想,連累了狀元樓,這才釀成大禍。
案子了結的當日,宮中原本就失寵的娴妃被賜下一杯毒酒。甯家嫁出去的女子全都被削去一指刺字流放,夫家貶官外放,永不得回京。
除此之外,京兆尹、執金吾、戶部尚書侍郎以及其他大小官員十一人皆被罷官外放,就連孫大人都受到牽連,被申饬一通,停了半年俸祿。
聽聞此事的時候,銀霜正在城東劃拉着算盤珠子算賬。
“唉!賣豆腐來錢也太慢了!得想想其他法子才是。”
秦桑看銀霜那慢騰騰的動作,伸手一推,自己麻利的算起賬來。
“你也該學學官家算賬的本事了。以後我哥榮耀回京,你成了大官夫人,難道還這麼笨手笨腳的?府裡的賬房雞賊得很。若不盯着,遲早要出大事。”
“你倒教訓起我來了!這次要不是我出手果斷,隻怕你哥要屍骨無存了。”
秦桑拍着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這事兒也就你敢做!不過,娴妃一家子既然背了黑鍋,那這案子就算了了。皇帝再起心思的話,我們怎麼做?總不能放火燒皇宮吧?”
銀霜揉着酸脹的雙眼。
“等着吧。皇帝這麼籌謀,就是因為他手底下可用的人不多。折了一個執金吾,光祿勳裡的人還不成氣候。衛尉是皇帝心腹,不會輕易出京。他就是想派人去關外,也得先挑人吧!我們等着便是。”
秦桑頓住了撥着算盤珠子的手指。
“嫂子,這是不是皇上暗渡陳倉之計?那被貶的執金吾我們還是盡早除去的好。”
銀霜微微一笑。
“放心。必不留後患。”
初冬的暖陽極為溫和,灑在臉上格外舒心。銀霜向家貓一樣伸了個懶腰。
“我原以為朝堂之事錯綜複雜,要有什麼大智慧才能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現在看來,文臣有賊心沒賊膽。武将互相牽制,誰也奈何不得誰。勝者,都是最無恥卑鄙的人。哈!論無恥卑鄙,誰能及得上我?”
秦桑無奈地搖搖頭低頭繼續算賬。
縱火案一了結,朝中發現官職空出二十餘個。文臣武将争得頭破血流,日日在朝堂之上鬥嘴耍心眼。老丞相使盡手段将皇帝的人安插其中,他自己卻被掀了老底,積攢幾十年的官聲盡毀,被罷了官灰溜溜回鄉下種地去了。
丞相之人選遲遲未定,秋闱中拔尖的人也放去了外地曆練,皇帝整日頭疼。而新年就快到了。又得備着祭天,又得安置新的災民。整個整日裡朝堂亂的如民間集市一般。
趁着新官上任,銀霜早就将暗衛安插在官員後宅。隻是,那些空出來的産業田地她不敢趁亂購入,免得暴露身份惹來災禍。
城外的暗衛随着災民混入,銀霜大手一揮,給了災民們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又招收他們入豆腐坊做工。借着孫大人,又從皇帝的國庫中摳出幾千兩銀子。
孫大人出了大力氣幫着新上任的京兆尹安置災民,收獲不少百姓聲望。大張旗鼓的将秦家老爺子的棺椁送出城外,埋在山腳下,立了碑。
等他打馬回城的時候,數千百姓擠在街邊張望。一看到銀霜站在人群前頭,孫大人心裡咯噔一下。
“不是迎接我的,分明是帶着百姓來算計我!”
銀霜靈巧的行了個禮,滿眼充滿着莫名的希冀。
“孫大人,咱們不是早就奏請聖上要為百姓開私塾,教孩子們讀書做人的道理嗎?怎麼皇上又不提了,不會反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