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坐在春凳上輕輕的晃着自己的身子,面如槁灰。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皇上的疑心終究無法打消。我們侯府還是敗在了我的手裡!”
秦桑這才掉下眼淚,哭的凄涼。
“你們到底在弄什麼事嘛!又是造反又是抄家的,叫人不得安生,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賜婚!”
老侯爺不言不語,伸手輕撫秦桑的頭發。
“别急。有爹在,沒人敢讓你嫁到那狼窩裡去。皇帝也不行!”
一夜未眠,第二日,秦老爺子便病了,渾身冒汗人事不知。請大夫灌了湯藥,直到深夜才幽幽轉醒。
“你去城西把銀霜找來,我有要事托付。腳程快着些,不然我要咽氣了。”
老管家不敢耽擱,騎了匹馬直奔城西,咣咣鑿着銀霜家的大門。
得知秦老爺子忽然不行了,銀霜格外詫異。
“他找我過去,是要托付後事?”
老管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姑奶奶您就先别問了。就算是請你幫忙,也少不了您的好處的。”
銀霜扶着門框滿臉嚴肅。
“你們秦府暗哨那麼多,有什麼事是非我不可的?”
“暗哨不少!可能擔事兒的自家人除了你,還有旁人嗎?快随我去吧,一定不叫你吃虧的!”
銀霜還是跟着去了。拒絕見人最後一面,心裡到底不安。
看着一層又一層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老爺子,頭發亂成一團,面目青黑雙眼混沌,一副有出氣兒沒進氣兒的樣子。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給秦钰捎個信兒!”
“别,别告訴他。他幹的是要命的活兒,不容分心!”
老爺子掙紮着,卻坐不起身。枯枝一般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無力地垂在床沿。
“皇上心思重,出爾反爾。還想趁勢釣出我侯府手裡的人。你,我把人都給你,你替我護住兩個姑娘。”
銀霜知道老爺子說的是秦桑和江沚,心中不解,但沒敢細問。萬一一打岔,老爺子歸西,什麼消息也都得不到了。
“钰兒有自己的人,不擔心。可是,桑兒什麼都沒有。我一死,她得守孝三年。可三年後還是要人護着。”
銀霜點點頭。并非是答應,而是想接着聽。
“沚兒的爹不是個好東西。那婚事會害了她!你得顧着些!”
銀霜心裡沉甸甸的。
“還有呢?”
“我手裡的一萬六千暗衛,都交給你。”
“什麼?這麼多人你藏哪兒了?”
老侯爺胡子劇烈抖動,像是被鬼扼住了喉嚨,憋的滿臉通紅。
銀霜與老管家忙扶起他的身子幫他拍背順氣。又按又壓折騰了好半天,老爺子才輕松了些,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老管家從老爺子枕頭下摸出一個半尺長的木盒遞給銀霜。打開一看,裡頭是一疊疊的細紙,還有一枚蓮花狀的印玺。
銀霜驚駭不已。
“你們連玉玺都做好了?”
“這哪裡是玉玺,是調動暗衛的蓮花令。暗衛大部分在封地,種地的,經商的,都藏的很深。”
“皇上就是忌憚這些,才這麼鬧騰?”銀霜本想說皇帝是個窩囊廢,但還是忍住了。
老管家說道:“前朝勢力錯綜複雜,遺留到現在。朝中局勢不明,但尚且可以互相制衡。一旦少爺平了邊疆,将軍權收回,他就成了極大的威脅。皇上豈能不防着?”
銀霜明白了大概。
“朝中勢力互相制衡。可偏偏咱們這位新皇沒有自己的人。所以正好利用侯府來撕破局面,攪渾這灘死水。他趁機收攏屬于自己的勢力。舊臣終究不好用,皇帝需要新人,所以才格外注重科考之事,大辦私塾。看來,那孫大人是皇帝的人!京兆尹也是!背後還藏着多少,尤未可知。”
“沒錯!我們侯府早就被盯上,本以為退步至此也能得個善終。可皇帝終究不放心。利用少爺引出侯府藏起來的勢力,在把他當做一把利刃滅去京中不可控的大族。再以二姑娘要挾我們安心的做一條聽話的狗!”
老管家呼吸急促,滿眼皆是恨意。銀霜心中七上八下。
“旁邊就是狀元樓!是皇帝的産業。我們說的話不會被人聽去吧?”
老管家深吸一口氣,面色漸漸轉圜,輕拍手掌。門口出現兩個其貌不揚的人,看着隻是擡轎子的小厮。
“秦四秦五是有功夫在身的,哪怕是一隻老鼠跑過,都逃不過他們的耳朵。少夫人放心。”
秦四忽然擡起了眼看向二人,眼中閃過異樣。
“怎麼了?發現什麼了?”銀霜追問。
“老爺子去了!”
銀霜連忙揪下布衣的毛邊上的一團絲線,探了探老爺子鼻息。絲線紋絲不動。秦老爺子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