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精當真是拿柳精沒轍了。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面對面想好好談一談，女人又莫名其妙開始哭個不停。

她無力癱坐在地，叫苦連天：“我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妖精，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誤會了什麼，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你牽扯一點關系！”

樹影清幽，月光柔柔照在女孩身上，明明滅滅恍若夢中之景。

柳精看上去已經恢複平靜了，她猶豫片刻，緩緩跪坐于女孩斜前方三步之外處，鼻頭泛酸，雙唇嗫喏着，終是低聲吐出一句：“你怨我罷。”

桃花精嗤笑：“我才不怨你。”她說：“你以為你是陶麗绾嗎？”

柳精怔住，啞然失笑。是啊，她又不是不知，桃花精眼高于頂，此世間除了女娲娘娘與陶麗绾，恐再沒有能入得了女孩眼的人。

她看了看女孩明顯長了一截的頭發，心裡說不清到底是喜多一些，還是怨怼多一些。

柳精活了上萬年，妖界萬事通的名号可不是白來的，任何人或物，但凡與她建立因果聯系，其過去、現在與未來都将無比清晰地在她眼前循環重現。故而在推演出女孩必将毀滅的将來時，她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帶着桃花精回到了過去的時間線裡，妄想通過改變過去的某件事來杜絕那個毀滅結局的發生。

她們如今所在的地方叫做異界，妖精們通過付出自己的某個東西來打開異界，就像每個人的過去都不盡相同一樣，由每一個妖精打開的每一次異界也都不一樣，為了保證所有異界的穩定，每一個被打開的異界都會與打開它的妖精深度綁定。也就是說，柳精就相當于她們現在這個世界的創世之主，她可以任意操縱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與空間變化。

............

聽完柳精的講述後，桃花精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眨眼就堵在我面前了，原來是犯規啊！”

柳精一噎，明明很想要在女孩面前維持嚴肅，卻還是被逗得忍俊不禁。她偏過頭，刻意不去看那因為她幾句話就全然卸下警惕的女孩，接着堪稱無情地說道：“能夠回到過去的異界乃是女娲娘娘所創，而在異界裡跨越時間也隻有開啟異界的我才能做到。可是你——桃花精，隻是走幾步路就輕而易舉橫跨百年的時光，該說不說，你果真是神明的寵兒麼。”

不，我隻是個普通小妖精。

桃花精被尬得後背發癢，讪笑兩聲，謙虛：“巧合巧合。”她小心翼翼瞅了眼說完這麼多就閉口不語的女人，内心萬分糾結。

她完全沒想到柳精逆轉時間竟然是為了救她！還說什麼必然走向滅亡......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可不覺得是因為自己發現了女人能修仙的秘密，畢竟就如她先前所言，這也是天道之下陰陽平衡的一種法子，按道理講應該是極符合道義的才對。

可如果不是因為這的話，她真想不到自己會做什麼丢了性命的事！

但觀柳精落寞傷神的樣子，也不像是說謊......

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桃花精幹脆趁柳精此時态度好轉，趁熱打鐵追問：“你說我會死，是為什麼呢？”

然而柳精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不願在此多言，隻是一句“天機不可洩露”打發了去，便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

桃花精還沉浸在女人剛才那一眼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情緒裡，突然被打斷有幾分無措，仍舊坐在原地，擡頭仰望，不解：“走？走哪裡？我們要回去了嗎？”

“當然不是。”明明剛才講過一遍了，女孩卻扭頭就忘，柳精無奈，可說不清究竟是習慣了還是早有預料，她并沒表現出什麼不好的情緒，反而很耐心地又解釋了一遍：“我們去改變某些已經發生過的事，至少避開你注定死亡的未來。”

盡管女人今夜所言聽上去都是為了自己好，可桃花精依舊不為所動，她确實産生了絲絲縷縷的動容，可這還不足以讓她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去信任一個屢次傷害自己的人，她認真凝望着背光而立的女人，“我還有問題沒問完呢。”

柳精今晚脾氣出奇的好，畢竟這女人向來神神秘秘，差點沒把“我要幹大事，你們這群小喽喽乖乖當我的棋子就好了”這句話寫在臉上，從來都是能不多說就不多說，就算說了也都是故意逗人發笑的胡話，少有正經模樣。如今難得願意對自己所行之事解釋一二，她可得把握機會，多問幾句。

女人朝她伸出來的那隻手似乎顫了顫。

桃花精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當她再次看向柳精時，柳精已經收了手，漠然詢問：“什麼事？”

“你為什麼要幫我？”

林間愈發靜了。

也襯得地上那女孩的存在感更加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