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精連頭發絲兒都變得僵硬,答案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最後還是被突來的一陣微風給硬生生止住了,她強壓下心頭驟起的柔軟,掐住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冷漠、事不關己:“黃鼠狼精。”
“什麼?”
無數個謊言的支撐,使柳精能夠在每一次出現在女孩面前時,維持最基本的平靜。新的借口一旦說出,接下來的隐瞞就順利多了,她放縱自己摸了摸女孩的頭,眼神不自覺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是黃鼠狼精拜托我救你的。你知道的,你對他而言很重要。”
桃花精一愣,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想想也是,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柳精每一次見到她都一副鄙夷惱恨的模樣,女人那麼讨厭她,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耗費如此巨大的心力來救她呢。肯定是黃鼠狼精又和柳精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交易。
想到這點,桃花精就愈發煩悶了。近來黃鼠狼精屢次惹她不快,她都不知道該拿那家夥怎麼辦了,果然是吃人手短拿人嘴短,現如今黃鼠狼精仍舊幫她維系桃花谷的生機,她縱然百般不喜,也不好就這麼與男人撕破臉皮,更何況如今他竟能說得動柳精這個老頑固救她,一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忽然之間有了黃鼠狼精這個不算友好的存在橫亘于兩人之間,她們之間原先那一絲互相探尋的溫情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淡淡的别扭推着兩人前行。
無聲無息。
腦袋到現在都是懵懵的。雖然柳精說了隻要按照她說的做就能改變自己死亡的結局,可桃花精向來不是個願意把命運交由别人來掌握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毅然決然拒絕黃鼠狼精的庇佑前往凡間了。
“對了。”她狀似輕松般提及:“你為什麼讨厭我啊?”
柳精嗤笑:“羨慕你呗。”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被走在前方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後才後知後覺所謂“羨慕”究竟是在羨慕什麼。無非就是覺得女娲娘娘有失偏頗之類的,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這群人但凡動動腦子就該明白,不是女娲娘娘不會偏心,而是但凡偏心了就不可能再是女娲娘娘。
而且,她總覺得柳精對她做了那麼多奇怪事,并不僅僅是因為心裡不平衡。她忽然想到遠在天邊的另一個“柳”,便又問道:“柳翀想成神,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哦?是嗎?”柳精低緩的聲音自前方傳來,不辨喜怒,“蠢物也配?不過是仗着生的早趕上了天機,這才撈到個妖神的好名頭,還真把自己當神了?真是異想天開。”
盡管十分認同女人最後一句話,可桃花精尋思着自己與柳翀多多少少也算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了,難免為其說幾句:“凡人常言‘士卒若無将帥之念,非善卒也’,同樣的,妖獸想成神,那是她志存高遠,敢想敢幹——雖然幹的事不敢苟同,可這也沒什麼需要批評的吧?”
柳精不置可否。
她渾不在乎,繼續說:“哦對了,白天我跟你說的那些你還記得嗎?我想試試幫女人修行,你想啊,世界上光有那麼多惡妖,卻沒能夠懲治這些家夥的人,豈不是很沒道理?若是女人學會了法術,一來有了能對抗惡妖、保護同族的能力,二來也另給了她們一條出路不是?”
她小跑幾步上前,歪頭想從側面觀察柳精的反應,不料女人立馬察覺,偏過了頭去。
桃花精不滿,拽拽女人的袖角,“喂,你覺得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建議?”
事實上,隻有最後一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柳精可是妖界萬事通,她心裡空有幾個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現在正好有個堪比女娲娘娘藏書閣的老學究在自己面前,她可得抓緊多學點東西。
桃花精見說了半天女人也絲毫不搭理自己,信心和自尊心同時受挫,情緒上來,說出口的話下意識變得尖利起來:“你能不能别無視我!”
聲音大的整片林子都震了三震。
柳精突然回身反手捂住女孩的嘴,不顧女孩的掙紮掰着臉示意她去看。
桃花精被迫順着女人的使力的方向望去,便見前方出現個龐然大物——竟是個立起來的黑色漩渦!
柳精一手捂住女孩的嘴,另一隻手臂圈住女孩的腰帶着她後退,低頭耳語:“看見那些挂在漩渦周圍的鬼怪沒?别出聲,否則我可護不住你。”
桃花精瘋狂點頭。
女人接着在她耳邊說:“這是連接你與過去因果的陰極渦,一會我引開那些鬼怪,你就直接往前跑,别猶豫,别回頭,拼命跑進去就行。到了裡面你什麼都不會記得,但是别怕,有我在。”
承諾輕的像是在歎息:“我會一直守護你。”
她瞪大眼睛,又瘋狂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