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困獸,逐漸回籠……
“唔……”
渾身像是被抽幹了血再塞入了棉花一般,使不上一點力氣,有誰的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着。
君卿艱難睜開了一條縫,迷蒙間看到汨羅,他的面具已不知在何處,露出蒼白的臉,頭發散在兩側,嘴角還有已經幹涸發黑的血迹。
“你,咳……你醒了……”
雙臂上環繞着的手收得更緊,他的身體劇烈地抖動着。
君卿想要伸出手安撫他,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神思也恍惚,眼前的人和景不稍片刻便在搖晃,隻剩殘影。
她想開口說話,卻也發不出聲音,整個身體仿佛完全脫離了她的控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女子的毒竟然如此厲害……
她隻能睜着眼睛,用目光詢問。
汨羅:“天香樓中所有舊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長樂、小福、婉娘……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我來酒肆尋你,卻未曾想在此處碰見……”
他話音一頓,聲音晦澀如沙:“碰見無塵——我們現如今被她關押在此處,你的身體想必是中了她的蝶毒,中毒者四肢軟綿還伴随着神思颠倒,極易産生幻覺……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君卿閉上眼睛,她如今修煉并非從前之法,隻要身體中血液還在奔騰,她的武功就不可能消失。
醉翁傳授的心法熟記于心,她以血運氣,沖擊着四肢百骸。
汨羅以為她又昏迷了過去,緊緊攬着她,貼在她的臉頰處,目光沉靜又悲痛地望向頭頂上方那一小口窗透進來的悠悠月色。
直到,有什麼輕輕勾住了他的手指,君卿竟揚起了頭貼着他的耳邊——
“幫我……”
她帶着他的手掌向後移動,汨羅瞬間反應過來,那日雨夜山中,他們一夜過後,原本内力全消的君卿忽然武功大增,但是……
這其中究竟又有何關聯……
汨羅不敢置信,生怕自己誤錯了意,他動了動嘴唇,幾次都未曾能夠開口。
那一夜的混亂之中,君卿也是誤打誤撞,在劇烈的刺激下,全身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能夠随意地仍由她支配,甚至力道無窮,她曾暗自思忱也許是李淩與長樂的毒,相融在她的體内,發生了什麼變化,才意外有此收獲,而且那血液後來确實也證實了能夠暫解汨羅體内的毒。
如今,她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看了。
她勾着汨羅的脖頸,湊上去貼住他的雙唇。
汨羅渾身一顫,不自覺回應她,不比上次她的主導,此刻她稍微挪動一下都得耗費巨大的力氣。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地回吻她。
明明是該希望君卿能夠恢複功力,卻情不自禁地想要将這一夜拉至無限遠。
漆黑一片的地下密室,水汽仿佛從牆壁中滲出的潮濕,他們二人交疊在一起,水聲,撞擊聲,喘息聲,壓抑,混雜。
像是失去了被規訓過的人性,隻剩下最原始,最瘋狂的獸性。
直至東方既白。
君卿再度醒來時,隻覺身歸正位,靈台清明。
汨羅貼在她臉側,還在沉沉地睡着,他們的身體甚至還緊密相連着。
君卿靜靜凝視着他的臉,閉上眼睛的他實在是無法令人直視,她盯着看了一會,輕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感受到抽離,她的心中竟然産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
她伸手披上外袍,系帶系到一半,忽聞一陣清脆音鈴,自遠處飄來。
君卿複躺下,替汨羅遮了件衣裳。
無塵隔着水岸,遠遠瞧見他們這一室荒唐,腳下一頓。
她的唇邊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此情此景倒也能情真意切,忽而又想到什麼,腳步一打轉,走向了另一間牢籠。
那四面均是水的牢籠中,面壁着一位身影,如琢如磨,卻仿佛入定了那般。
無塵笑道:“燕王這一夜——可好眠啊?”
那身影仿佛顫抖了一瞬,又似乎是她片刻的眼花。
那人并未出聲應她,可她卻心中暢快無限,又因為他的無動于衷而憤恨萬千。
“我這地偏人寡的,好不容易請燕王來一趟,早知道該讓你們聚上一聚才是,是塵兒思慮不周了。”
話音未落,她雙袖用力一擊,撞開了水牢的門,她赤着腳,緩緩走入,彎下身子,撿起了拖在地上的鎖鍊,像是牽着一條狗那般,笑着轉身朝外走:“我給燕王帶個路……”
感受到鍊條的緊繃,她也步履不停,隻是緩步往外走。
鍊條的另一端竟是一截雙鈎,各挂在此人的兩扇蝴蝶骨處。
鎖鍊撞擊的清脆聲越來越近,君卿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攥着,指尖幾乎要陷進肉裡去。
隻聽撲通一陣響,什麼東西摔在了她的身側。
帶笑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