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枕在他的手臂上,聽着他的呼吸,感受他的心跳。
“汨羅,你有什麼特别想做的事情嗎?”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聽起來有些怅然。
汨羅沉吟了片刻,苦笑道:“不怕你笑話,我曾經最想做的是名農夫,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隻需關心地裡的莊稼和田裡的牛,或許有條件的話還想再養一隻狗……”
“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搭個草房子住,給我的狗也搭一個,清晨踩着露水去摘新鮮的瓜果,午後天晴去山上撿一些柴火,偶爾去打獵或者開個鐵匠鋪子賺點銀錢也行……”
他陸陸續續說了許多自己曾經在無數次黑暗中借以撐過的幻想場景,君卿聆聽着不曾打斷。
汨羅低頭看向她:“你會覺得我的想法太平凡嗎?”
朦胧的月色,倒影在她的眼中,含煙帶霧。
“正相反,我覺得那樣的生活很令人向往。”
“那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她散漫的目光逐漸聚焦在一起,落在他發亮的雙眸中,她看見了渴求與期盼,那是她所不曾擁有的東西。
君卿回顧着過去的生活,她或曾有過什麼想要的東西,什麼想要留下的人,但是那些要麼極易得到,要麼一開始便知無法實現。
她從未有過這種,不由理智判斷,單憑借着欲望驅使,獲取心中所想。
汨羅朝她靠得更近,聲音放得又低又柔:“不用想其他,我隻想知道,你的意願,如果有這麼一天,你願意和我一起,試一下這樣的生活嗎……”
君卿想,她應該是願意的。
最好帶上小福,醉翁,長樂,绾娘,她甚至還想起了石家姐妹,最後,腦海中又浮現出師父的影子。
她閉上了眼睛,用沉默回答了他的問題。
本以為他會失望,片刻後一個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額發上。
她聽見汨羅的聲音:“沒關系,反正,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這一瞬間,君卿很想将自己代替永甯公主入宮的計劃告訴他,但是理智告誡了她。
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東窗事發時牽累的人越少。
待他們下了山,天已大亮。
君卿路過熱鬧的市集時,買了許多新鮮的玩意,她甚至還去昨日去過的店鋪給小福挑了幾匹料子讓她們按當下最時興的款式裁制。
汨羅兩手拎得滿滿的,懷裡堆着的甚至蓋過了他的臉,步入天香樓時,掌櫃的還錯把他當成給姑娘們送貨品的小厮!
君卿在院中喝着酒,往自己屋裡睇了一眼,問道:“長樂姑娘可起來了麼?”
小福目瞪口呆地看着汨羅将手中的貨品堆擺在院中,聽了她這話,搖了搖頭:“我沒見着她,許是還未起。”
君卿了然點頭,也不進去打擾她,索性身形一轉,躺上了樹。
汨羅累得給自己進屋倒茶水。
小福指着滿地包好的大大小小錦盒,仰着頭看君卿,指不可思議道:“師父,你是把整條街都搬空了嗎?”
君卿笑了聲:“長安城這麼繁華,你當你師父我是什麼達官貴人嗎,還能将這一條街都搬空?”
小福跟了君卿幾個月,雖說衣食住行樣樣妥當,但是她知道君卿的每一筆錢都花在刀刃上,從不鋪張浪費。
如此買入,于她們而言怕也至少半條街的程度了。
“師父……”小福怯生生道:“你昨天一夜沒回來,不會是和汨羅劫富……”
君卿掃了她一眼:“說什麼呢傻丫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師父我單純心情不爽,想花點銀子痛快痛快!打開來看看,都是買給你的。”
小福打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錦盒,裡面竟然是成套的皮影,又開一個,是鑲着明珠的金步搖,再開一個,是一個袖珍的弓弩……
每一個都在她意料之外。
小福看着滿院子,大到跟她差不多高的兵器,小到玉瓶中的糖豆,遠遠超出了她生活所能用到的一切,仰着臉茫然道:“師父,你買這些給我幹嘛?”
君卿喝了一口酒,沒應,看着小福又挨個将那些物拾放好,自上而下,那顆黑色的腦袋,綁着兩個紅色的發髻繩。
也不知道醉翁和長樂會不會待她好。
君卿忽然又道:“哦!我還給你做了幾身新衣裳,等到時候他們送來,你穿穿看可合身!”
小福覺得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清楚哪裡不太對,先行禮道了謝。
君卿擺了擺手,不接她的虛禮。
正巧,汨羅從房中出來,小福見君卿閉着眼養神,忙朝他比手勢。
将人拉去了拐角,低聲問道:“你跟我師父昨天晚上究竟幹嘛去了!她怎麼今天如此反常,買了這麼多東西?”
汨羅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小福腦筋一轉,“你不告訴我?那我也不告訴你師父那天晚上去宮裡都發生了些什麼!”
哼!誰怕誰!醉翁可是繪聲繪色地同她說了好半天,她就不信汨羅不好奇。
果然,汨羅皺起眉頭:“你為什麼會知道?”
“那當然是我師祖告訴我的。”小福屈起手肘撞了一下他,“你就說!交易還是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