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壺剛被許暢放在桌上，便被容敏拎了過去。
一手執壺一手執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直到她放下杯子，許暢便道，“敢問容姑娘，你昨天與阿蕙所說的，關于許蓮之事，可是真的？”
灌了個水飽的容敏，将手伸向一盤梅花栗子糕，随意回答，“許家無人為他主持公道，下葬潦草至極，不知許少爺問的是哪一句？”
許暢臉色漸冷，沒答。
“那看來這兩句都是事實了！”說完，便将糕塞進嘴裡，随即點評，“太甜了！”
許暢深吸口氣。
容敏拿起已經變得溫熱的茶盞，嘗了一口，點頭稱贊道：“這茶湯裡帶的苦将糕點的甜膩化了去，倒是一加一大于二了。”
許暢哪裡想聽這人對這吃食的評價，隻想把話引入正題，“茶苦能化了那糕甜，敢問容姑娘可能解了我心中的困惑？”
“那就得看許少爺的困惑是什麼了？”
“我想知曉，何人的因果要算到許蓮的頭上？”
容敏思忖片刻，道：“前不久，許蓮在怡春院門口，與個賣貨郎起争執，打死了人，隻用了五十兩便了結了這人命官司！
可他賊心不死，還威脅他人繼續監視那死者妹妹陳家姑娘！還威脅那二人對那陳家姑娘用了些迷藥！
結果許蓮在怡香院橫死，那兩人便沒法應對。如今京兆府接到報案，在那二人家中找到了被綁起來的陳家姑娘！
那二人受審之下，解釋這些都是誤會，他二人是想幫那陳家姑娘解那迷藥，卻不小心被對方撞見，驚慌之下才将其綁在了家裡！你說說這番因果是否要算在許蓮頭上？”
反正死無對證，容敏直接将讓許蓮背鍋。
許暢皺眉，“雇主死了，他們真要有所求，大可找上我們許府！但他們繼續作惡，進了衙門吃了官司，如何能算在許蓮頭上？還說什麼受許蓮指使！許蓮人都死了，綁那陳家姑娘作甚？”
容敏被說得一噎，有些心虛，強辯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那二人之前雖說是養瘦馬的，名聲雖不佳，但到底也是良民。若咬死受許蓮威脅行事，你說說京兆府尹能有什麼辦法？畢竟也沒辦法找死者對峙！”
論到底她此番前來實是找這許大少幫忙來的，原想詐他一詐，替她去京兆府解釋一番，讓京兆府放了那趙秀兒夫婦，沒想到這許暢居然腦子這般清醒！
沒想到，這許暢卻在聽到【養瘦馬】三個字後，頓住，拿起那杯已經涼下來的茶，細細摩挲着茶盞上的紋路。片刻後，一飲而盡，問道：“敢問容姑娘，在下該如何做？”
這次換容敏皺眉了，她當然知道自己所言的牽強，可這般牽強，但他卻不再追究，反而直接問要他做什麼？
這個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容敏道：“去京兆府走一趟，跟府尹大人說，陳家姑娘被綁一下，跟許蓮無關！”
許暢疑惑，他有些摸不着這容姑娘的意思，但也不打算深究，畢竟她讓自己說的這番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便答應，“好，那我這兩日便去辦！”
容敏要求：“今日！你最好今日去辦！”
許暢用眼神表達着自己的質疑。
“今日是臘月初一，今日了結今日許蓮便可以銷掉這個因果！”她總不能說因為自己明日便要出京了吧！隻得借着因果說事！
許暢點點頭，既然這事他決定要做，早一天晚一天倒沒什麼大礙！
又想起一事，問道：“這事辦妥，給許蓮燒的香便不會斷了吧？”
容敏一怔，她雖然借着許蓮的由頭，但卻并不知許蓮的魂魄是否有問題！若是燒給亡者的香，總斷，終歸不是好事！
容敏便道：“今日喬裝出府，就是為了這城隍廟的遊神活動，中午前就要歸家。若是許姑娘今日下午無事，可到容府一聚。斷香之事，我與許姑娘細聊！”
不論有什麼内情，許大少爺願意去京兆府走這一趟，也算是幫了她，她自然要投桃報李。
“如此，許某先謝過容大姑娘了！”
——
容敏主仆趕在午時前就回到了攜蘭居，可一進到院子裡，便覺得這靜悄悄的氛圍有些不對。
直至打開正房的門簾，見到敏菲端坐正中，馮婆婆正一臉窘色地在旁邊站着，而阿辛則狗腿地給敏菲續茶。
敏菲擡眼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容敏，冷笑：“虧我一早吃過了早飯，便過來找你！說說吧！你這身打扮，偷溜去哪裡了？”
容敏一見是敏菲，便知這一關好過！也不避着她和碧桃二人，直往寝室走去，邊走邊招呼阿辛給她換衣服梳妝。
敏菲見狀，茶也不喝了，站起來也往内寝走，“我問你話呢！”
“我今早出門，是去了南城街市！”
敏菲不解，“你去那裡幹什麼？要買什麼物件，你讓府裡去便可！你還親自跑一趟？”
容敏想到下午要來的許蕙，神情自若道：“自然是我得親自跑一趟的事啊！”
“昨日我與那許家姑娘相約，今日下午邀她來家裡作客，我去街市自然是想了解一下這市面上賣的蘭花都是什麼樣的！好挑一個與衆不同的贈與她，替你還了那人情啊！你告訴我，這事誰能替我？”
敏菲萬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答案，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哎呀，我這不也是替你擔心嘛！這好在是我撞見了，這要是别人，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你昨日怎麼不告訴我與許家姐姐相約了？”
容敏一頓，頂着正被阿辛拆開的發髻看向敏菲，“昨天回程馬車上的那個氛圍，我敢說嗎？倒是你，找我所謂何事？”
“這不是明日一早咱們便要啟程去那谷泉鎮嘛，我過來叮囑你要帶些什麼物事！”
容敏失笑，覺得這姑娘純粹是沒事兒幹，來找自己玩的，便不糾纏于此，問道：“去湯泉小鎮的事，怎麼這麼快便定下來了？”
敏菲狡黠一笑，“我娘有個鋪子正在那小鎮上，這次她去盤賬，咱們跟着去遊玩一番。”
随即壓低聲音，“我聽敏烨說，大伯母早就有意讓敏慎去那雲深書院讀書。這次我舅家給從南表哥送物件，他正好借機上山一趟，一是認識下我表哥，二是想讓我表哥引薦下師長！
若是能得師長青眼，過了歲節便可登門求學！若是時機未到，那便多認識些學子，也是好的！”
容敏暗自點頭，原來如此。
敏慎已經十五歲了，作為大房的長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他的學業自是錢氏最上心的事。
敏菲介紹，“還有我那弟弟！也跟着咱們一齊去！”說的便是十二歲行八的容敏嘉。
“幾個小的不帶着嗎？”
敏菲搖頭，“我娘畢竟是去盤賬，辦正事的！而且那谷泉鎮離京城距離較遠，咱們明日一早出門，都要趕一天的路，帶上她們恐有不便！萬一再着了涼受了寒的，更麻煩！”
兩人正閑聊着，便被碧桃打斷，“姑娘，到了領食盒的時辰了，不若您和大姑娘一起用午飯？”
敏菲高興點頭，“嗯，就這麼辦！你去跟馮婆婆走一趟，将我的那份一起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