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不自覺的搖搖頭,這時明月走過來,端着一碗藥,“還好,夫人往日喝的藥還剩一些,還能撐上幾日。大夫說了這藥要一直喝,希望郎君不會斷了夫人的。”
說罷,小心翼翼的去扶同歸。
這麼小的人,一手還端着碗。同歸哪裡真的會讓她扶,隻是順着力道直起背,大半的重量放在左手上撐着。另一隻手去接藥碗,咕咚咕咚的就幹了。
苦……
繞是這藥喝了這麼多次,還是苦的同歸閉了眼,不過這次閉眼她的睫毛都被打濕了。
明月吓得張嘴,連忙喚人,“彩霞,彩霞,快給夫人拿個梅子!”
彩霞捧着盒子就過來了。
梅子很酸,一下子就蓋過了嘴裡殘餘的苦味。同歸舌尖頂着梅子轉了兩圈,壓下了心頭的異動。
接着,品出了不對勁,“這盒子收拾的時候我沒看到過呢。”
頓了頓,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繼續品,“我的藥應該喝完了吧。”
兩個小丫頭本來就裝的辛苦,一聽這話立刻就叽叽喳喳的賣了個幹淨。
“是尋暗送來的。”
“夫人,您的傷也是尋暗請的大夫看過的。”
說到最後,明月還用手靠在嘴邊悄悄道,“夫人,您說這是不是郎君吩咐的?”
陸殊途麼……
應該不可能,他那樣的人怎麼會這麼好心。
同歸壓下心思,摸了兩個梅子出來,一人一顆投喂,“好了,照顧我一天都辛苦了,都睡去吧。”
說完,同歸便歪着頭睡了。
——
翌日
天不亮,院子裡就有了響聲。
下人們因為要伺候人起的一向早,這種聲音同歸是聽過的。隻是今天的聲音并不是蹑手蹑腳壓抑的那種,而是拼哩哐啷那種。
同歸懶得看,便睜着眼看着床底。
那聲音漸漸近了,而後砰的一下門被推開了,“同小姐,我們夫人吩咐我給您送藥來了。”
同歸半睜着眼懶懶的看,是芍藥。開春的天還有點冷,可芍藥卻穿的單薄又花哨,像朵鮮豔的喇叭花。
還是個會叫喚的喇叭花。
果不其然,下一秒喇叭花就開始叫喚了,“呸,還擺什麼夫人架子呢。”
芍藥今天雖然是領了命來送藥,實則是來看笑話的。
她心眼小,曾經領教過同歸嘴上的功夫,如今人落魄了便主動請命過來了。因着這心思,她天不亮就開始打扮了,穿了最新發下的衣服還不夠,還帶了花塗了脂粉。
下人的屋子是沒有燈可以點的,天黑了就上床休息。天不亮就起來幹活。芍藥這摸黑捯持自然就用力過猛了。
可她自認為裝扮的不錯,如今看見曾經高高在上的“主子”落魄成這樣,就更加自得了。未經同意扭着腰就進來。
同歸眼神一冷,“跪下。”
休息了一夜的,又喝了藥。同歸的精神回來了些,她本就屬于張揚一類的女郎,昨日那般模樣是難得一見的虛弱。
眼下虛弱沒了,就隻剩下氣勢了。
芍藥被喝的當即膝蓋就軟了。
同歸撩開眼皮,去看她,“你犯了兩個錯,一我即便犯了錯我也還是陸家夫人,這一點你的主子沒和你說過?”
這種事不用告訴,芍藥當然是知道的。
捧高踩低自古就有,這事不用教。更何況就算宮裡的娘娘落魄了,下人們踩上一腳也不是沒有過。
可錯就錯在,拿捏錯了人。
同歸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她拿着教條說話,上綱上線這個理得認。
同歸睨了一眼已經面色蒼白的芍藥,繼續,“你想踩我一腳,可你是什麼權勢大的奴婢嗎?你不過就是一條狗,信不信你如今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為你追查半分。”
幾乎是這一句話落地,芍藥就已經被吓的冷汗直流了。
同歸勾了勾唇,身子又趴下,手放松的搭在枕頭上摩挲。
她眼神像個正在打盹的豹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彈起吃人。
芍藥又被吓得跪地退後了兩步。
就這膽子,也不知道怎麼好意思來的。同歸瞬間覺得沒有意思了,“你還犯了第二錯。”
芍藥:?
同歸像蔑視灰塵一樣去看她,“未經通傳,未有我同意,你卻敢進主屋,犯了以下犯上的罪。你這是仗了誰的勢呢,莫不是你的主子?”
這罪成立也不成立。芍藥來的早,砸開了門也沒見到下人,昨夜同歸讓兩個小丫頭去休息,可這院子裡能呆人的地方就兩處,好死不死離主屋都還很遠。
兩個小丫頭忙了一天,又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時沒聽到動靜也是有的。而同歸的主屋就更有說頭了,就是個荒蕪的院子,沒有修繕。因此主屋也很寒摻,開門就能看到人。這種情況下兩個人一對視很容易就會闖進來。
可芍藥不知呀,這沉甸甸的兩樁罪一壓下來,她當場就癱軟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