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是重罪,本朝戒律嚴明。主子的尊嚴不容侵犯,因此哪家奴仆犯了這種罪都是要被發賣的。
這種發賣還不同于其他,牙婆子收了都是往青樓楚倌那種腌臢地去的。
那種地方……
芍藥好險沒咬掉舌頭,直起身就是一陣猛叩,“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繞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是,是我們主子要奴婢來送藥的啊,奴婢是好心啊!”芍藥哭的泣不成聲,鼻涕眼淚一起流,把早上的妝都給哭成了一團。
劣質的水粉紅紅白白的,看起來難看極了。
這可比她主子差多了,起碼她主子就知道如何哭。
同歸心想。
她道,“哦,那就是借了你們主子的勢了?”
這下,芍藥也不敢輕易回答了。她主動請送藥,陸小蓮也吩咐了一番,隻是那話似是而非,多的都是她自己的領悟。
可芍藥能怪自己嗎?她當然不會,她不想被發賣,毫不猶豫就認了,“主子饒命啊,饒了奴婢這次吧……”
還以為來了個解悶的,不想是個紙老虎,就知道哭。同歸這下徹底沒了意思,她懶懶擡手,“那就罷了……”
同歸也不想計較,正準備揮手讓芍藥退下時,一個清冷的男音卻同時響起,“仗勢欺人者,仗二十。”
這聲音壓過了虛弱的同歸一頭,芍藥聽到後刹那間面如死灰。
同歸一愣,反應過來了。人還沒進來,她便将頭埋的很低。
陸殊途便眼皮輕撩,後一曬。
同歸一言不發。
這種情況很少發生。
之前還在桐華院裡是,陸殊途下朝歸家後總是能聽到各種各樣的稱呼,如世子、郎君。心血來潮時同歸更是會仿上話本子裡頭不倫不類的喊陸郎。
總而言之,兩人在屋子裡即使不說話,空氣也不會如現在一般安靜的。
那頂黑乎乎的後腦勺看起來喪喪焉焉,好不可憐。
陸殊途便又默了一默。
他視線不曾收回,開口的話卻是給了芍藥定奪,“好大派兒的奴婢,陸家實在是用不起。”
但這處罰相較于昨天重了很多,也意味他看見了全部。這番做派并不像一個郎君會做的事。
一般郎君是極少會管宅子裡下人們的私事的。就算管,也得是主子級别旁人插不上手了需要有個主事的來決斷才會出面解決。
可直接管也不是不成,也不是沒有荒唐的郎君為了莺莺燕燕的姑娘去賣面子。
陸殊途顯然不是那種荒唐的郎君。
于是同歸低着頭思索,陸殊途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明顯同歸道行不夠,光是聽幾個字是聽不清陸殊途的喜怒的,可即便這樣,她的頭始終埋着一動不動。
陸殊途便凝視着,少頃,他輕撚了一下指腹,“處置了吧。”
話畢,很快就有一名男仆出現。
那男仆動作很利索,抓住了芍藥立刻就往她嘴裡塞了一塊布,輕松就将人擒在手上。連芍藥劇烈的掙紮都不能影響其半分。
同歸本不欲多言,可餘光看見芍藥的身軀不甘的掙紮,卻意外想起了那夜!
弱者,無能為力。
她們其實是一樣的。
同歸終于擡起了頭,直視陸殊途,“放了她……”
可陸殊途卻劃過一絲了然的神情,仿佛并不驚訝她的開口,或者說是求情。
同歸一向如此,總是會輕易原諒的。
兩人直視對方,可忽然一道聲音響起,“夫君,出了什麼事,竟要賣了我貼身的婢子。”
陸小蓮顯然是聞訊而來,氣都沒有喘勻,捏着帕子停在門口氣息不穩。
陸小蓮往常的聲音也不大,可這次由于急迫聲音微微大了些,剛好又蓋住了同歸方才發出的聲音。
被連續蓋了兩次,同歸冷不丁就是發出一陣笑。當然,是被氣笑的。
這一笑扯了結痂沒多久的傷口,同歸又趴了回去。
陸殊途眸中劃過清淺的笑意,随即就将眼皮垂下,轉過身,“這是你的奴婢?”
凡屬後宅,便奴婢很少有能出現主子眼裡的。除非自身的院子裡本來就有,可桐華院除了同歸進來後買過幾個小丫頭就在無女婢了。
陸殊途也沒去過陸小蓮的院子,因此認不得芍藥才是常事。
陸小蓮眼見不是刻意針對什麼,便松了口氣。
說實話陸小蓮也很想打發了芍藥,隻是不能是這時,不能是陸殊途開口。否則很容易便會在後宅沒臉,沒了臉面後頭就很難管理壓制住下人。
陸小蓮心裡舒展開來,眉頭卻緊蹙着,“夫君,這是我的貼身奴婢,不知今日是犯了何事?我又可否像夫君讨要幾分臉面将人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