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感覺自己被燙到了,嗖的一下收回了手,隻是眼神虎視眈眈,死死的盯着他,“别碰我。”
話音剛落,陸殊途便順着同歸因為掙紮而淩亂的發絲去輕輕梳理,動作間無限溫柔,“還愣着做什麼。”
身旁的兩個壯漢立刻去按住同歸。
隻這一瞬,同歸便失去逃脫的機會。
陸殊途便站起身,眼睫微顫了顫。
陸小蓮卻在一旁一直觀察,從看到陸殊途為同歸梳發,手便狠狠抓着帕子再也沒松開過。即使現在,她面上溫柔似滴水,但聲音也洩出了恨,“郎君,你在看什麼?”
陸殊途自然沒有回答她,甚至眼角都未落在陸小蓮那處,他淡聲,“還剩十下。”
執行的老仆婦年紀上來了,滿頭的華發,握着長長的重闆也遊刃有餘,背脊自始至終都未塌下來一分。便是剛剛打人時也沒有,可陸殊途的的話卻叫她瞬間勾了背,變得蒼老無比,老态龍鐘的。
也還好她年紀上來了,一時聽不清話或者不能當場作出反應,也無人責怪。
陸小蓮上前一步,好心提醒,“董媽媽,該繼續了。”
董媽媽似乎聽清了,又似乎沒聽清。她沒有去看陸小蓮,隻是遲鈍的反應過來,看了少年郎君一眼,慢吞吞的道,“郎君,老奴剛才默念了數,如今應該還剩八下。”
陸小蓮當場氣了個仰倒,“我看董媽媽年紀是大了,連數都不會數了。分明還剩十下,我……”
我可數着呢。
可這話陸小蓮能說嗎,她不能,若是要人知道她緊盯着闆子去數,那方才那般裝模作樣的關心同歸,豈不是都成了虛心假意?
“哦,姑娘可能看錯了,小姑娘家家的看打闆子害怕記錯了也是有的。可老奴我打過這麼多闆子是絕對不會錯的。”董媽媽好像又恢複了先前。
陸小蓮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她看了一眼始終不說話的表哥,隻能吞下這口氣,低着頭,“是,董媽媽是老人了……想來不會有錯。那就麻煩董媽媽速速執行吧。”
董媽媽慢吞吞的看了一眼陸小蓮旁邊,又慢吞吞的看了一眼同歸,“是。”
同歸沒看懂董媽媽那種複雜的眼光是什麼意思,隻是當闆子落下來的時候,身子猛的一震。
這疼,和方才明顯不同。
同歸險些叫出了聲。
一仗落下,第二仗遲遲沒落。同歸忽然間有些懂了,這個董媽媽手裡是有功夫的。
如今離得這麼近,陸小蓮是切實看見了闆子如何落下,塵土如何飛揚,同歸的氣息如何變得急促的。這時她心中的怨恨方才稍稍有減輕了些,“董媽媽怎麼不繼續了?”
這是在催促。
既然郎君發話要打他,董媽媽也不好在磨蹭,隻這方才一下的放水應該是夠了。
而同歸被摁着,老老實實的也沒擡頭,運着氣便開始護體。
其實,同歸現在是不能在強行運功的,她的病還沒有好清。可這闆子一落下同歸多少也懂了這家法的厲害性,這麼寬的闆結結實實打二十下是能要人命的。
自然不能完全沒有痛苦,隻是疼痛能稍微減輕些,能讓她撐下去罷了。
還剩八下,再怎麼慢也不會很慢。
同歸不是鐵人,武功好也沒有那麼好。這幾下挨下去,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唇瓣更是明顯的失去血色像朵枯萎的花苞。
待最後一闆子結束,她便再也支撐不住的吐了口血倒了下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同歸是趴在床榻上的。
屋子裡又黑又陰,還有股嗆人的味道。床闆上的褥子顯然是倉促鋪上的,鋪的很不平整,有微微的凸起感。
但這樣,也不能挑。
沒有在地上醒來已經很好了。
同歸扶着腰,疼痛使她的腦子有些混沌,聲音也不似往常,“明月彩霞?”
果然沒人,應該是走了吧。
畢竟跟着她這樣的主子是沒有前途的。
經過這麼多事,同歸不得不把人心想的壞一些,這樣可以避免生出不必要的期待。
可同歸不知道的是,她太虛弱了,她自認為發出還算可以的聲音其實就跟貓叫似的,還是奄奄一息的幼貓。
明月彩霞這時正好端着水,準備為同歸清理第二次身體。推開門雙雙一喜,“夫人!您醒啦!”
異口同聲的一句,跟排練過似的。
同歸心頭明顯松開了,她肩膀跟着放松,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們走了。”
這一句是說給自己聽的,下一句活了過來便更大聲了些,“怎麼不點燈?”
明月跑去點燈,一邊點一邊嘀咕,“夫人,這實在太窮了,蠟燭隻剩個頭,您不醒我和彩霞都不敢點,生怕浪費了。”
這麼小個塊頭,嘴巴叨起來快的很,一句接着一句的冒。
彩霞也應是,去扶同歸,“夫人,我們看了這個院子實在條件簡陋,碳也不是銀絲的,恐怕您今晚要受些委屈了。”
燈亮了,還不是油燈,隻是個短憾精小的蠟燭屁股,真的隻剩一點點了,燈芯都冒不出來。
屋子裡亮了,很容易就能發現那股嗆人的味道的由來,是一些劣質的碳在火盆子裡燃燒,發出濃濃黑黑的煙。
同歸便撐着腦袋稍微想了一想,想出了彩霞的意思。
隻要過了今晚,明天一早兩個小丫頭就可以去找桐華院子裡相熟的奴仆去要些。她們年紀小,又是從桐華院裡出來的,應該能夠要到一些。
即便沒有要到,她們也能托後廚的人出府的時候捎帶一些。隻是需要時間罷了。
真是天崩局面啊,同歸你怎麼混的這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