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沙被賀知盯得發毛。
——不知道賀知這孩子吃壞了什麼東西,一上午都直勾勾盯着澈然,盯完澈然又盯于白沙,表情看起來要苦死了。
幽怨,又憤慨,活像個被打入冷宮的怨婦。
于白沙不明所以,他疑惑似的回過去好幾眼,隻是每次回頭時,賀知就欲蓋彌彰地把視線移開,叫他并不好問些什麼。
賀知從身後觑着他們,很輕易瞧見了澈然校服肩線上沾了丙烯顔料。他昨天就看見了,當時還沒在意,現在如此一看:哎呦喂這不是手指的痕迹嗎?
辦闆報畫畫的不是白沙寶寶麼?手指印的顔料是怎麼沾到您澈然身上的啊?好難猜呀!
一上午過去,賀知抓心撓肝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倒是澈然分給了他一個眼神:
“你到底想幹什麼?”
賀知深吸一口氣,被噎得半死不活:“關你什麼事。”
怼回去當然爽了,這人又不幹脆地開始後悔——這确實關澈然的事。賀知很傷心地想:果然,澈然談戀愛後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這兩個人瞞得真是死死的,誰也不說,連賀知也不告訴!
賀知鼻子一抽,情感好豐沛,給自己帶入了苦情劇的可憐男二:他賀知已經和澈然認識十年了,打小兒就拖着鼻涕一塊兒玩,原來兄弟情誼這樣脆弱!澈然是彎的就算了,談戀愛也不告訴自己一聲,這麼把他當外人!
人心都是肉長的,賀知覺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這時,于白沙給他遞了一張什麼東西:“喏,昨天英語課的筆記,你睡着了吧?肖姐今天要提問。”
賀知腦補得眼淚汪汪,嗷一聲撲上去:“嗚嗚嗚嗚白沙你真好。”
于白沙:“……也不用這麼誇張。”
賀知的詭異狀态持續了一整天,他一邊想着“真煩人要麼坦白算了我看見你倆親了!”,又人格分裂似的“這也是個敏感話題要不裝一裝算了”,最後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蔫得跟一顆拔出來五天的小白菜一樣。
他背着書包,臉直挺挺地埋在桌子裡,頭發軟趴趴地落在他的眉毛下,遮住了眼睛。
澈然扯着他的書包,把賀知整個人提溜起來:“放學了,趕緊起來——你回不回家?”
賀知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又沒滋沒味地想:噢,原來我每天放學杵在這兩人中間,亮得跟個五千瓦的大燈泡一樣。
真是苦死這兩個人了吧!
他故意夾在澈然和于白沙中間,苦大仇深地拉着一張臉,一聲也不出,臉頰木木的,不做出一點點表情。
澈然扯着書包帶子,瞟了賀知一眼。
賀知依稀感受到了,又覺得自己太不人道,小情侶一整天沒法親親抱抱,就趁這放學後一點時間講講溫聲軟語呢。
于是又端着苦大仇深臉走到另一側,腳步拖得越來越慢,慢慢慢,直到澈然和于白沙變成兩個小黑點才好,距離要拉得長長的。賀知狠狠地踢了一顆小石子:我真是太為你們的二人世界考慮了!
澈然:……
賀知才是智障吧。
世界上沒有第二個賀知了——沒有這種把情緒和想法全挂在臉上的人了。澈然一早進班就覺得他不對勁,他有意捏捏于白沙的臉頰肉,餘光斜着賀知:這人辣眼睛似的把目光移開了。
澈然歎了一口氣,在于白沙耳邊說悄悄話:“賀知應該看出來了。”
于白沙卻不太意外,接受相當良好:“我猜到了。”
想想又笑了,澈然頭疼地扶着額角:“他那麼明顯,誰都看得出來吧。”
賀知若是聽見,一定要叫屈了:我明顯!我明顯能有你們兩個明顯嗎!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瞞着的必要了。澈然想對賀知招招手,隻見這一會兒功夫,他不過和于白沙咬了咬耳朵,賀知的脖子就已經九十度向右邊歪了,看樣子還有扭一百八十度的趨勢。
意思相當明顯:您們兩個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
澈然:……
他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賀知!”
于白沙沖他勾了勾手指。
賀知腹诽:叫我幹嘛,看你們二人世界過得蠻開心的。
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向前走去了,他端着一張高冷的臉:“有什麼事?”
澈然真是哭笑不得,現下看了也沒必要拐彎抹角了,他直接攥住了于白沙的手,舉到賀知面前。
賀知:?
賀知: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澈然幹脆利落:“于白沙談戀愛了,對象是我。”
等到賀知意識到了自己聽見什麼的時候,整個人呆了。他腳下生根一樣僵硬在原處,看看這個,又看看這個,嘴巴圓圓地張成“o”型。
澈然挑眉:“不信嗎?”
賀知如同被扣掉電池的機器人,手臂從書包帶上耷拉了下去,嘴巴張着,卻啞巴一樣講不出一句話。
澈然就把于白沙的臉扳過來,當着賀知的面,親親于白沙的嘴唇。
此刻隻有夜色,淩冽的風,賀知呆滞的神情,和兩人肆無忌憚的吻。
賀知:……
賀知:滾啊!
于白沙也愣住了,他從未想過澈然坦白的方式這麼直接,這是他們第一次将親密舉動裸露在别人面前,于是臉頰很輕易地燒紅了。
賀知臉更紅,他抓狂道:“你有病啊澈然!談就談呗非要給我吃狗糧!”
澈然無辜地眨眨眼:“我怕你沒反應過來。”
賀知能不知道他憋了什麼壞水兒嗎?他看着好冠冕堂皇,實際上憋得不容易吧?可算找到人能秀一秀了是麼?
賀知的臉色像生嚼一百隻苦瓜,想吐又吐不出來,氣鼓鼓走得像一隻充滿氣的河豚,背影無聲地吐出一串泡泡。
他嘀咕着“神經病神經病”,腳下越走越快,把澈然和于白沙甩得很遠。
于白沙紅成一朵杜鵑花,他兇狠地掐住澈然的脖子:“誰讓你、這麼幹了?”
澈然舉雙手投降,裝模作樣道:“我錯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