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川一中的運動會備受矚目,曆屆傳統是在社交媒體上進行開幕式直播。
兩位主持人在國旗台講完慷慨激昂的祝慕辭,金橙色陽光從觀禮台活潑跳躍到塑膠跑道。領導宣講開幕詞的話音剛落,彩色煙霧帶從操場背面炸響天際,繪制成一面很壯觀的煙牆。
各個班級的方陣依次舉牌進場,無人機從上空攝取到實時畫面。
上午十點鐘,開幕式結束,運動會正式開始。
男子100米第一位檢錄,于白沙紮了水藍色的發帶,将額發盡數撩起,露出了白皙光潔的額頭。他提前換回了運動裝,趕到了檢錄的紅色帳篷處,登記了自己的号碼。
還有十分鐘就要上場了,此時七班的方陣終于解散,暫時沒有項目的人自動化身啦啦隊,都簇擁在檢錄處,為即将上場的運動員加油打氣。
上午的項目并不多,男子400米和100米的時間咬得很緊,于白沙與澈然先後腳入場,陳越宇的1500米殿後。
他們身上肩負着七班奪冠的希望,七班啦啦隊将幾位運動員圍在中間,每人伸出一隻手掌,交疊成一片,“加油加油加油——”,他們将手臂一齊舉起,喊出的口号驚動這一片的其他班級,旁人都側目看過來。
張楠與岑肖肖就在七班邊上,兩位老師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于白沙還有十分鐘入場,他的心跳聲又快又急,這幾天時常與澈然和陳越宇下樓加訓,他私下計了幾次一百米的時間,卡在十二三秒左右。
澈然這時走到了他的身邊,今天兩人的穿着異常有默契,澈然紮了一條鮮豔的紅色發帶,他與于白沙站在一起時,兩人格外惹眼,有幾個其他班級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從這一處過道來回走了三四次,眼睛不住地往他們身上瞟。
于白沙穿了寬松的運動短褲,澈然的視線無法克制地多次下移,直到兩人的肩膀挨在一起,于白沙側目過來,澈然才淡聲道:“緊張嗎?”
于白沙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有點。”
澈然把手裡掂的包放下,裡面裝了他們換下來的衣服。他很自然地捏了捏于白沙的脖頸,俯身在他耳邊:“放輕松。”
于白沙又僵住了,他從一種模糊的緊張跳躍為了特定的具體緊張感,直到那邊裁判吹哨的聲音響起來:“男子一百米!”
他要走了,脖頸間還保留着淡淡的觸感,于白沙隻好混亂地露出個微笑,他想這種神情應該很能令人安心。
澈然突然拉住了他,力道很輕,卻很不容置喙地留了于白沙一步。
“加油,”他用很清晰明亮的眼睛注視着于白沙的面龐,微微笑了一下,“你特别棒。”
直到于白沙邁上跑道那一刻,大腦還是暈暈乎乎的。澈然這一句話好比最頂級的興奮劑,于白沙嗅到了跑道兩側幹燥的陽光氣味,随着裁判一聲令下,八道身影同時繃成滿月的弓弦,做出來準備的姿勢。
“預備——”
發令槍響,看台的聲浪驟然飙升,觀衆席沸騰了,幾片撕心裂肺的加油聲從四面八方傳進運動員的耳朵裡。
這一百米的時間很短暫,風聲灌進于白沙的耳朵裡面,猶如被拉長的尖嘯聲。他出發時宛如離弦的箭,與身側一位穿橙黃色運動服的人咬得很緊。
聽說那是一位體育生,不過于白沙來不及分心想那麼多了。三十米處身後的影子開始錯落,他死死守在第二的位置,鼓漲的心跳聲又快又重,從呼吸間浸沒了他的耳膜。
六十米的标志線閃過,于白沙感到喉間彌漫了甜腥的血味,世界在這一時間變得不太清晰,他聽不見什麼聲音,手臂和腿部不間斷地機械擺動。
他咬牙開始加速。
于白沙已經能夠聽見身旁人粗重的呼吸聲,這短短幾秒鐘拉得無限長,視線盡頭是飄揚的紅色終點線。
他與那道橙黃色身影幾乎在同一時間沖線。
跑道盡頭早有七班啦啦隊候着,他們的音浪随着于白沙沖線的動作徒增了幾十分貝:“啊啊啊啊——于哥牛逼!”
“牛逼啊,跟人家體育生一個時間!”
于白沙慣性向前沖了幾米,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滲出來汗水,很快就有貼心的幾瓶水送過來。
他擰開其中一瓶,咕噜咕噜灌了幾口,喘了幾口氣,笑着給那個喊得最兇的男生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