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是赫敏見過最炎熱的夏天,整個七月都被滾燙的氣溫籠罩,電視裡的新聞播報聲都顯得有氣無力,報道着大不列颠的南部又熱死了幾個人。
空氣仿佛凝固,但又在炙烤,任何人在這樣的天氣裡都升不起悲痛,隻有難解的煩躁。
這讓赫敏更擔心隻能和德思禮一家相處的哈利了。
他在那個事件後都沒時間和他們好好聊聊,沒法說出自己的感受,現在隻能被關在小房間裡,沒有魔法,沒有陪伴,更沒有理解,一定難受極了。
赫敏很想寫信詳細地關心,但是自從那個人複活後,整個魔法界就像被激活了一樣。
不僅預言家日報在大力抹黑哈利和鄧布利多,否認黑魔王卷土重來,就連“正義”的這一方也在暗中加快“籌備工作”,開始管控貓頭鷹的信件,于是她寫信隻能模糊帶過,心裡歉意無比。
赫敏是不願意用“籌備”這個詞的,因為它顯得計劃了很多年,經過很多預演似的,總讓人有不好的聯想。
但她在七月見識到的事情都在暗示這些不好的聯想,自從那個事件,周圍的世界就像女王的倫敦橋計劃被啟動一樣,她熟悉的人都突然訓練有素地行動起來,上了發條似的按照自己被提前下達的指令忙忙碌碌。
熟悉的變得陌生,讓不真實感和真實感一起撲面而來。
作為未曾參與前期工作、被不着頭腦地半途拉入的人,赫敏是有一絲手足無措的。
尤其是她在見識到了格裡莫廣場12号,以及明顯已經形成規模的鳳凰社之後,新鮮感逐漸變得沉重。
就在七月的第二個星期,她從陽光強烈、和平正常的麻瓜世界踏入這個陰氣沉沉、古老黑暗、所有人都嚴肅怨恨的老宅,以及聽到響徹整棟房子的女鬼尖叫“該死的泥巴種,滾出我家”後,她終于正式地意識到,她參與的從來不是什麼小男孩戰勝巨龍的麻瓜魔法童話,而是一個真實的現實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有着久遠的曆史和文化的,也有着完成度很高的傳統和偏見,幾乎全都濃縮在了這座陰森森的房子裡。
而且這個世界正有一場戰争在進行,它醞釀了多年,此刻已經打響了前哨。
她一時非常茫然,站在那個狹窄陰暗的門廊裡沒有動。
門在身後重重關上,陽光消失了,還沒适應的黑暗裡,小天狼星的大罵響起:“閉嘴!誰又把她的簾子拉開了!克利切!你這個該死的老鬼!”
女鬼的尖叫還在繼續:“你這個敗家子!叛徒!你怎麼有臉帶這些人回來!”
赫敏眨了眨眼,終于看清了宅子的内部結構。
一個可怕的由家養小精靈的頭顱疊加制成的傘架赫然出現在眼前,她被這個野蠻殘酷的東西吓了一跳,行李箱脫手重重地摔在了髒污的地毯上,撲起一股塵埃。
“肮髒的泥巴種!你膽敢站在布萊克家的地毯上!這是玷污!可憐的女主人要是活着會說什麼!她一定會……”
“克利切!閉嘴!”好不容易拉上簾子遮住牆上畫像的小天狼星狼狽地吼道,“滾回你的臭窩裡!”
赫敏僵在原地,看着面前這個老得快死的醜陋小精靈不忿地咂了咂嘴,它怨毒地看了一眼小天狼星和她,嘴裡隆隆地咕哝着壞話慢慢走開了。
赫敏尴尬又疑惑,小天狼星的突然爆發像變了個人似的,而且她的到來恐怕不受這個房子原住民的歡迎。
小天狼星顯得有些疲憊,潦草地恢複了主人的姿态,但也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隻好簡單地介紹了下:“歡迎你,赫敏,剛才那是我母親,那個是克利切,讓你見笑了。”
赫敏也低頭看地,聞言幹笑:“沒什麼,我是說,沒關系,呃……”
兩人僵硬地在門廊站着,從廚房探出頭的茉莉解救了他們:“赫敏親愛的,歡迎你!你餓了嗎?還有你,西裡斯,要不要來點三明治!”
氣氛一下子解凍了。
“好的,謝謝!”“再好不過!”他們裝作熱情大笑着回應。
茉莉無奈地搖了搖頭,沖樓梯間吼道:“羅恩!金妮!赫敏來了!”
兩個紅色的腦袋出現在了三樓的扶手,向下望着她:“赫敏你來了!”
小天狼星大松一口氣,連忙借故吃飯躲進了廚房。
咚咚咚的下樓聲響起,赫敏撿起行李箱走向樓梯,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
小天狼星一定非常不喜歡和朋友介紹自己的家,鑒于剛才看到的内容,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羅恩和金妮的腳步聲在靠近一樓時變輕了,她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她應該被關上了吧?”“應該是,剛才的尖叫不是消失了嗎?”
在他們的猶豫間,赫敏已經爬上了二樓。
“赫敏!”羅恩高興地打招呼,“我幫你拎箱子吧。”
“傻子,現在可以用魔法。”金妮說道,“赫敏,你和我一個房間。”
赫敏拒絕了羅恩的飄浮咒,她不敢冒險再驚擾那幅畫像,自己飄起行李跟他們來到了三樓的卧室。
門一關上,三個人都放松下來。
簡短的問候之後,韋斯萊兄妹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補充起前言:
“老天!你不知道這個房子多可怕!閣樓裡有個比家裡更吵的食屍鬼,更别提樓下那個畫像。”
“這是小天狼星的家嗎?”
“可不就是,但我估計已經很多年沒使用了,現在還需要打掃一下才能做指揮部。”
“指揮部?”
“是啊。”羅恩神神秘秘地低聲說道,“就是鄧布利多說的鳳凰社。”
“扣扣扣!”一陣敲門聲響起。
羅恩被吓了一跳:“誰啊!”
“小羅尼,你怎麼在金妮的房間,快開門!”喬治的聲音傳進來。
“進來吧,門沒鎖。”金妮喊道。
韋斯萊雙子走了進來。
赫敏聽到羅恩小聲嘀咕:“憑什麼?他們怎麼不幻影移形到這兒。”
“那是因為這是女孩子的房間啊,小羅尼。”弗雷德耳尖地聽到了。
羅恩還是不服,但是在哥哥的血脈壓制下沒有說話。
雙子們看向了赫敏:“我們聽說你今天就要來呢,萬事通,真是久等啊。”
金妮給赫敏解惑:“他們這個暑假一直在研究惡作劇道具,有些問題想請你解決呢。”
赫敏的眉毛下意識皺了起來,弗雷德和喬治互相用胳膊肘打架(瞧!我就說!)(那又怎麼了,問問又不礙事),他們交換了一個隻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這不是惡作劇。”
“而是一個偉大的發明!”
“可以悄無人知地偷聽…”
“偵查!”
“對!沒錯!偵查敵情!”
“我們叫它…”
“伸縮耳!”
喬治拿出了一個肉色的耳朵,看起來像橡膠做的。
金妮翻了個白眼:“他們喜歡用它偷聽鳳凰社的會議。”
“那隻能叫做廚房閑聊,還不讓我們聽。”羅恩反駁。
“小羅尼說得對(羅恩:不要叫我小羅尼),鳳凰社聊天不叫你們就算了,老不叫我們,明明我們都成年了。”弗雷德沖赫敏眨眨眼。
“是啊,成熟到天天用幻影移形吓唬人。”金妮不給面子地揭了老底。
“鳳凰社到底是什麼?”赫敏問道。
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笑容:“萬事通,你幫我們修好伸縮耳,我們就告訴你。”
赫敏猶豫了會兒,還是接過它:“它怎麼了?”
“被媽媽摔壞了。”雙子異口同聲。
赫敏忍了忍才沒把這個違禁品丢回去。
在修理期間,韋斯萊雙子去樓梯間打探一番,回來擠眉弄眼:“他們開始了。”
少年少女們擠到樓梯間,弗雷德将伸縮耳垂了下去,它變出一根延長的細繩,耳朵部分貼在了廚房門上。
弗雷德把細繩的另一端變成了個小喇叭,幾個人聽到了廚房裡的對話,竟然還挺清晰:
“哈利還要在那家蠢豬那兒待多久?”這是小天狼星。
“西裡斯!那是哈利的家人,你的禮貌呢!”這是茉莉。
“布萊克的禮儀恐怕在做狗的時候忘了。”這低沉的聲音竟然是斯内普。
雙胞胎看見赫敏的表情都滿意地壞笑起來。
“他很少來這兒。”他們解釋道,“你今天中獎了!”
赫敏不覺得這是驚喜,不過,斯内普竟然真的是他們這邊的嗎?神秘人怎麼會允許?
會議還在繼續。
“鼻涕精(雙子爆發無聲大笑)!你這個叛徒!别忘了你現在在誰的地盤上!”
“我好害怕。”
“好了,我們談正事吧。”盧平歎了口氣。
又是一陣輸出和冷嘲熱諷,以及和稀泥,會議内容終于嚴肅點兒了。
“内部消息說,他盯上了法律執行司。”斯内普平靜地說着驚人之語。
“難道又要複辟那十幾年的血統政策?”盧平猜測。
“這怎麼可以?現在有那麼多混血巫師,那一套不會被通過的。”茉莉擔憂。
斯内普一聲冷笑:“韋斯萊夫人有所不知,那個人威逼利誘的本事,即使是最古老的家族也會低頭臣服,比如我們熟悉的……”
小天狼星沒說話,但大家都聽見他忍得呼哧呼哧的喘氣。
“……馬爾福家族。”斯内普逗夠了,結束了話語。
小天狼星的怒氣撲了個空,氣得跳起來旋出了廚房。
五個偷聽的人手忙腳亂地躲去金妮的房間,聽見門外一陣怒氣沖沖的跺腳聲,随後頂樓傳來了食屍鬼的哀嚎。
“可憐的家夥。”弗雷德的話不知指誰。
“他不被鄧布利多允許出門,隻能拿它出氣。”喬治補充。
五個人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魔法部裡已經有他的眼線,尤其是福吉周圍,我不能透露太多。”
“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斯内普,謝謝。”盧平溫和地說道。
斯内普似乎不習慣面對善意,大概也不喜歡盧平,冷哼了一下。
“喝點茶吧。”茉莉提議。
斯内普拒絕了。大概是沒話說,他起身告辭。
五個人立刻把腦袋縮回去,直到大門關上才再次探出頭。
“他真的站我們這邊嗎?”一個年輕的女聲響起。
“那是唐克斯。”金妮輕聲說,“是個傲羅,聽說還是小天狼星的親戚。”
“是他堂姐的女兒。”喬治說。
“你怎麼啥都知道?”羅恩瞪眼。
“有一個房間裡是布萊克家的族譜。”弗雷德說道。
“鄧布利多信任他。”盧平的聲音把衆人注意力拉了回去,“也隻有斯内普能做到,之前就是他提供的消息,我們才沒有損失慘重。”
樓梯上的低年級依然将信将疑,高年級的雙子倒是吹了口哨:“酷!”
赫敏還是感到震驚,斯内普竟然是雙面間諜!他為什麼願意這麼做?這極其危險!而且他不是很厭惡哈利的嗎?怎麼會同意?
後面的談話她沒仔細聽,都被這個發現轉移了注意力。
雙胞胎在會議結束前及時收回了伸縮耳,拉着他們二回熟地藏進了金妮房間。
“鳳凰社成立多久了?”回到卧室,赫敏遲疑地問道。
“估計在我們出生前很久。”羅恩聳聳肩。
赫敏想起暑假前夕,鄧布利多和他倆的對話。
鄧布利多要求他們倆不要和哈利在信裡透露任何重要内容,那時候她還不甚明白,現在徹底懂了。
鳳凰社就是對付伏地魔的秘密陣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