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齊銳正伏案疾書,一旁的書吏小心翼翼地研墨,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齊銳眉頭緊皺,目光緊盯着手中的公文,裡面詳細記錄着各鄉各裡的受災情況。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縣尊!”
縣丞王肅匆匆闖入,臉色蒼白,額上沁出冷汗,語氣急促:“小禾村……小禾村恐有異變!”
齊銳倏地擡頭,神色一變。
“什麼?”
王肅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語氣低沉:“剛剛有快馬來報,說小禾村有人接連發熱、嘔吐,身上多數出現異狀甚至已有村民身亡。”
齊銳猛地站起,目光淩厲:“可派人前去探查?”
王肅額上冷汗更重,聲音發澀:“已去查探,村中至少有十幾人病倒,且情況極為嚴重……縣尊,恐怕是疫病。”
疫病二字一出,屋内頓時一片死寂。
書吏悚然一抖,連忙後退一步,仿佛這兩個字本身就帶着瘟神的陰影。
齊銳目光深沉,沉默片刻,忽然大步走向外堂。
王肅見狀,急忙攔住:“縣尊!您不能去!”
“為何?”齊銳語氣森冷。
王肅臉色煞白,咬牙道:“疫症蔓延極快,一旦感染,性命難保!縣尊您乃一縣之長,豈可輕涉險境?!”
齊銳冷笑一聲,眼中怒意隐隐翻湧:“本官若不去,誰去?!”
王肅語塞。
齊銳眼神犀利,掃視堂中衆人:“現在是什麼時候?百姓生死攸關,我若在衙門裡坐視不理,又如何面對這一方父母官的職責?”
王肅還想再勸,卻被齊銳厲聲打斷:“王肅,你若怕死,可留在縣衙,但本官不能!”
言罷,他轉身朝門外走去,衣袍翻飛。
他可以不用去
王肅僵立原地,心頭微震。
縣尊……真要冒此大險?
縣衙大堂,氣氛沉重。
齊銳沉聲道:“召集全縣所有醫者,速來縣衙。”
不到半個時辰,衙内已站滿了周縣的醫者,幾十人,絕大多數都是男人,其中竟有兩名女醫者和兩名穩婆都因着齊銳的号召來了。
然而,面對小禾村的疫情,堂中一片死寂,衆人低頭不語。
瘟疫,誰敢去?
齊銳目光冷冽,沉聲道:“本官親自前往小禾村,現在需要醫者同行,誰願同去?”
無人應聲。
燭火微微搖晃,映得每一張臉都帶着猶豫與恐懼。
齊銳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本官知諸位有所顧慮,然百姓病危,此時若不施治,豈不坐視他們等死?”
依舊無人言語。
齊銳掃視衆人,聲音微微壓低:“本官以縣令之名立誓,若有醫者随本官前往,若不幸殒命,本官必竭盡全力撫恤其家人,絕不讓你們的親眷無人照料。”
人群中,有人動容,卻仍不敢上前。
齊銳目光微沉,突然厲聲道:“再加一條!誰若願随本官前往,本官允其挂衙門醫官之職,受朝廷供奉!”
此言一出,人群中終于有了波動。
“醫官之職……”
“若能得此官名,便是名正言順的朝廷命官……”
許多醫者眼中閃過掙紮。
然而,瘟疫的陰影仍然壓在衆人心頭,最終,還是無人上前。
齊銳心中失望,正要再勸,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願去。”
衆人一愣,紛紛循聲望去。
站出來的,是一個身着青布衣裳的年輕女子,腰間斜斜挎着一個藥囊,眉目清秀,神色堅定。
她邁步上前,站在齊銳身旁,語氣平穩:“小女子自幼随家父行醫,雖不敢言醫術精湛,但救治常見病症尚能勝任。如今小禾村危急,若去無人醫治,豈非坐看百姓疾苦!我何微願意前往!”
堂中衆人一時驚訝,竊竊私語。
一個女子,竟敢冒此風險?
齊銳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問道:“你可知此行九死一生?”
何微點頭:“知。”
何微又道:“大人剛剛說,随同去者允其挂衙門醫官之職,受朝廷供奉!我何微就替大家問一句,女子是否也可?”
他鄭重地看向女子,聲音低沉而有力:“朝廷有關大人執掌朝政,我周縣又何不能有女醫官?你若願意随本官前往小禾村,本官絕不反悔允你周縣女醫官之職。”
何微神色堅定,重重點頭。
她走到齊銳身邊,站在他的身後,面對着堂中的一這樣,這一刻她不再是人群中的旁觀者,而是為民的大夫。
堂中沉默了一瞬。
然後——
“我去!”
第二人站了出來。
緊接着,第三人、第四人……
最終,四名大夫與一名穩婆站了出來,一共兩男三女願随齊銳一同前往疫縣。
齊銳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最後沉聲道:“本官在此立誓,若我們能活着回來,必定為爾等請功!”
言罷,他轉身走向堂外。
衆人随之而行。
這一刻,周縣的風,吹得比往日更冷。
可就在這寒風中,一簇火光,已經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