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寂靜的官道上回蕩，她緊了緊披風，眉目間帶着疲憊，卻不見一絲松懈，明州近在眼前。

第二日未時，她終于抵達明州，關甯輕輕拍了拍馬的脖頸，策馬直奔魏府。

魏府大門前，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上的銅環在的陽光下散發着寒光。她翻身下馬，整了整衣袍，輕輕叩門。不一會兒，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目光打量了她幾眼。

“這位娘子，何事？”

關甯開門見山：“我找魏翰魏大人，可否通報一聲？”

管事眉頭一皺，語氣生硬，拱手道：“我家大人不在府中。”

關甯目光淡淡掃過管事的臉：“魏大人去了何處？何時歸府？”

管事不答反問：“娘子是從哪裡來的？找我家大人所為何事？”

關甯見他提防之意明顯，語氣依舊平靜：“我是從宣州來的，麻煩通報一聲。”

聽到“宣州”二字，管事眼神一變，但很快恢複冷淡：“我家大人現在不在府上，也不知何時回來，娘子還是請回吧。”說罷，他毫不猶豫地關上了大門。

關甯盯着緊閉的朱紅大門，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想，這是怕我找到魏翰？

她轉身離開，卻沒有走遠，徑直走到不遠處的茶攤坐下，點了一碗熱茶。

茶攤極為簡陋，不過幾張矮桌和竹椅，一口炭爐燒着熱水，蒸汽氤氲着。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衣衫簡單卻幹淨，手腳麻利，雙目炯炯有神，肩膀很寬，露出的手臂線條格外的充滿力量。

她見關甯滿臉倦色，端上一碗熱茶：“娘子看着累壞了，喝口熱茶歇歇吧。”

關甯接過茶，輕聲道謝，環顧四周，魏府的大門正好在視線範圍内。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香雖算不上極佳，但清新回甘，頗為解乏。

婦人見她似有疲憊，關切道：“娘子可是剛到明州？”

關甯點點頭：“是的，剛到明州。”

婦人一邊擦桌子，一邊餘光掃着關甯，歎了口氣：“像娘子這樣風塵仆仆的，想必事情要緊，聽說近來魏大人忙得很。”

“老闆娘倒是有了解？”

婦人擺擺手，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哪有的事，想必娘子是外地來的吧，魏大人這府上呀，得戌時之後才見人影。”

婦人見她連夜奔波的模樣道：“最近魏大人回來的更晚，想必是因為公事繁忙。不過是現在城裡都傳遍了，說皇上派了一位奉使來咱這江南西道的宣州那兒，聽說還是個女人呢，說不定是因為這事呢。”

“哦？魏大人很晚才回來？”關甯輕輕放下茶碗，語氣略帶試探，“看來娘子與魏大人很熟？”

婦人笑了笑：“談不上熟，我也不過是個擺攤的苦命人，隻不過是魏大人他每次路過都喜歡在我這兒喝碗茶。”

關甯沒有接話，而是端起茶碗再飲一口，語氣不急不緩道：“自立自強，何來苦命。”

她轉頭望向婦人：“娘子手藝也好，茶不錯，想來應該是老攤子了吧。”

婦人歎了口氣，擦了擦桌面：“娘子過獎了。我這攤子才幾個月而已，原本和我家男人跑船的。”

話未說完，她突然頓住，似乎不願多言。

關甯神色不變，輕聲道：“原來是跑船的，那确實辛苦。隻這幾月跑水勢急，跑船也很危險。”

婦人低頭擺弄手中的茶壺，語氣中帶着幾分哀傷：“是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是拿命掙錢。也不瞞娘子，今年春汛，我家那個在郎溪附近翻船了，男人沒了，就剩我孤零零一個人。”

“郎溪？春汛的時候郎溪水勢應該很大吧。”

婦人一直在低頭幹活：“是啊，他當時在運貨呢，誰曾想那船硬生生地翻了，後來宣州那邊說是船左右重量不對導緻翻的，明明是看着搬的，在船上我和他還數了左右一樣的數量，怎麼會數量不對呢，唉。”

“要不是魏大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這擺攤的銀子還是魏大人施舍的。”

關甯目光微動，似不經意地問道：“魏大人給的？”

婦人點頭，語氣帶着感激：“嗯，他是赈災使，那時候安頓了江南道不少人家。”

關甯笑意淺淺：“原來如此。魏大人每日經過，也算是照顧你的生意了。”

婦人忙道：“是啊，魏大人他人好，每次都喝上一碗茶才回府。”

兩人目光交彙，婦人的眼神平靜無波，關甯笑道：“娘子的茶水，真是不錯，回味甘甜。若有機會，再來讨教。”

婦人微微一笑：“娘子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