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情商議妥當,李衡正準備起身告退,卻在無意間瞥見了側廳裡一抹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官袍的女子,正靜靜站在書案旁,低頭整理着朱批文書。
她的身影纖細,動作沉穩,案幾上的筆墨擺放整齊,幾乎一絲不苟。
李衡忍不住愣了一瞬,随後拱手道:“陛下,這位是?”
皇帝目光一轉,略帶漫不經心地說道:“哦,這是司記司挑出來的掌記,聽說字寫得快又記得準,便讓她來試試。”
短短一句話,語氣波瀾不驚,卻無形間将一切安排歸為理所當然,叫人無法質疑。
李衡垂眸,壓下心中的波瀾,颔首道:“陛下不拘一格用人,實乃盛世之福。”
皇帝聞言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再多言。
出了宣政殿,李衡一路走得緩慢,腦中思緒翻湧。
初夏的陽光灑在宮牆之上,映出大片晃眼的白光。
他緩緩擡頭,盯着天空中的雲影,心中暗暗決定,此事必須再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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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後,皇帝照慣例要議事,徐勉坐在偏廳中,目光沉靜,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摩挲,他的思緒卻并未因這片刻的靜谧而松懈。
朝堂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坐于一側記錄的女子。
女子為官,荒謬至極,他打算在适當時機勸皇帝撤回成命。
宣政殿的宮人井然有序,忙碌卻不喧嘩,偶爾傳來清掃聲,也瞬間被壓下。
徐勉的目光轉向廊下,隻見兩名點燈的小太監正低聲議論着什麼。
“你聽說了嗎?關掌記今天去含元殿當了禦前掌筆!”其中一人低聲說道,語氣裡帶着幾分興奮。
“真的嗎?”另一人顯得有些不敢相信,“一個女子,怎麼能入朝堂呢?”
“你還不知道吧!”那人壓低了聲音,語氣卻越發得意,“聽說關掌記在貴妃珠寶案中幫了柳尚宮的大忙!這才讓後宮六局不再受中宮掌權。”
“柳尚宮?那不是……”另一人話未說完,連忙被同伴打斷:“噓!别亂說。”
兩人對視一眼,飛快地退下去。
徐勉端坐不動,目光卻微微一沉。
就在此時,内侍上前傳話:“徐大人,陛下有請。”
徐勉收起思緒,起身整了整衣冠,大步邁進宣政殿。
宣政殿中,皇帝端坐在桌案後,手執毛筆,正緩緩批閱奏折。
見徐勉進來,他放下手中的筆,語氣平和道:“徐卿,坐吧。”
徐勉拱手行禮後坐下,寒暄兩句便直入正題,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遞上去道:“陛下,良王負責的邊境糧草調撥事宜雖已初見成效,但臣細察各地報來的賬目,發現仍有一些可改善之處。糧草運輸耗費甚巨,若改走清河道,雖需重新整備船隻,但可大幅減少陸路耗損。”
良王是徐家的希望,也是貴妃的依仗。
若邊境糧草事務能辦得妥當,良王便可在皇帝面前赢得更多信任,為将來的儲位之争奠定基礎。
可若稍有不慎,不僅良王名聲受損,徐家的威望也将受到影響。
皇帝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徐勉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呈上道:“臣以為,若從周縣改走襄河道,雖需重新修整部分河段,但可節省一成的運糧時間。”
皇帝接過奏折翻閱,目光中透着幾分審視。
“改走襄河道确實可行,但修整河段的時間與成本你可曾核算過?”他問道。
徐勉早有準備,立刻答道:“臣已派人測算過,修整大約需時月餘,成本可控。同時,若能協調地方官員提前籌備,還可加速進程。”
皇帝接過奏折,随手翻了幾頁,目光中多了幾分贊許:“徐卿思慮周全,若能節約糧草耗損,邊疆士卒自會得益。隻是改走水路,需時幾何?”
徐勉拱手道:“最快兩月便可徹底開通,且若能調配得當,還可将今年秋收的新糧直接運至邊境,不再經由倉儲轉運。”
皇帝微微颔首,繼續詢問了些細節,兩人一問一答間,已經商定了初步計劃。
兩人一問一答間,很快便将初步計劃定下。
徐勉心中稍定,正欲起身告退時,目光卻被偏殿中的身影吸引。
隻見那女子低頭整理着案幾上的筆墨紙硯,動作娴熟利落。
徐勉眉頭一挑,不經意問道:“陛下,這位是?”
皇帝聞聲擡眼,視線掃過關甯,語氣淡淡道:“這是從司記司選來的掌筆,聽聞字寫得快,又記得準,便讓她來試試。”
徐勉一愣,旋即掩去驚訝之色,笑着說道:“陛下善于識人用人,此乃大康之福。”
徐勉走出宣政殿時,陽光灑在石闆上,他的步伐雖穩,卻略顯緩慢,仿佛在權衡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