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情邢北行後期回憶起來還是覺得有些離奇。
那個在六百年前令世人聞風喪膽的南亭夫人,那個不惜集結百家之力才能鎮壓的祝由術師魁首,那個可以以一敵百的祝由四子之首,竟然被他強行帶着穿越了。
還是在她極端恐懼的情況下。
邢北行不知道要是讓六百年前的那些人看見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在二人一同被深水的漩渦卷入黑暗,在熟悉的眩暈感來臨之際,他看見了不同的畫面。
這是迄今為止,他看見的最長的回憶。
“紀……凜……”
她看着宣紙上寫下了兩個字,低聲念了出來。
她的手被另一人溫柔的握住,那人站在她身後,近乎以一個環抱的姿勢在一筆一劃的教她寫字。
“是不是筆畫很複雜?”身後那人溫柔的道。
她笑着回頭,看見了那個帶銀質面具的男人,心跳都快了一些。
邢北行透過她的視角,清晰的看見了紀南亭的臉。
這是他第二次看清楚紀南亭的長相,但是說不上為什麼,他總覺得現在這個紀南亭和之前在向令顔幻境裡看見的那個為紀凜披外衣的紀南亭有些不一樣。
他總覺得現在這個紀南亭看着……很溫柔。
眉眼細微的弧度都是美好的。
當然也可能是他的錯覺。
紀南亭還是紀南亭,模樣沒有一點變化,隻不過在現在這段記憶裡,紀凜很愛他。
愛可以美化一個人。
“不複雜,”她低聲回道,“你要是能教我寫一輩子的字就好了。”
少年人聞言笑道:“你還真好滿足。”
他說着仰頭看向了遠方,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側顔上。
在他偏頭的時候,未被面具遮擋的右臉完全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四下看去,周圍都是昏蒙蒙一片,微弱的光芒透過房屋的縫隙落在他的臉上,每一刻都讓人怦然心動。
畫面流轉,街道上張燈結彩,商販們在街邊大聲的吆喝着,蓮花燈随着河流漂流遠去,像是銀河流入了人間。
“這個給你。”
就在她坐在河岸邊看着河水裡的彩燈的時候,一人将一串又大又紅的冰糖葫蘆遞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
“好吃的,你嘗嘗!”
紀南亭說着坐在了她的身邊,笑着将那串糖葫蘆又往她的嘴邊靠了靠。
她沒有辦法,張嘴吃了一個。
甜味瞬間在嘴裡化開,淡淡的酸味後知後覺的沾染了舌尖。
邢北行在感知到味覺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
對于造夢師而言,味覺是造夢時最會被忽視的存在,如果要模拟出味覺,所花的天賦可能是鑄造一棟樓房的幾倍。
所以一般來說造夢師在造夢的時候不會刻意的關注味覺這一塊。
但是在這段回憶裡,糖葫蘆的味道細膩的過分,仿佛身臨其境。
這個味道……對她很重要嗎?
他感覺到了她心裡的開心,像是要溢出來了一樣。
“我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她說。
邢北行愣住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幾乎淹沒在了周圍川流不息的人聲中,紀南亭沒有聽見。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吃着糖葫蘆,小口地舔着,生怕很快就吃沒有了。
就在她專注于吃東西的時候,紀南亭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帶着她轉身往橋上跑去。
“來!我給你慶生!”
少年拉着她穿過了熱鬧的人群,帶着她一路往拱橋的最高點跑去。
她低頭看着二人緊握的手掌,心跳如擂鼓。
“可我不知我生辰幾何……”
“沒事,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辰!”少年人拉着她的手跑到了橋邊,往夜空一指:“送你個禮物!”
她看去,夜空裡瞬時綻放出無數的絢麗煙花,宛如漫天星河墜落。
天上的無盡的花火,地上是車水馬龍的人間,身邊是最愛的人。
她不住的回頭,少年的眼裡星河璀璨。
太美了。
“喜歡嗎?”紀南亭笑着問道。
好喜歡,邢北行聽見自己心裡那個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