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北行滿腹的疑問,可是眼前之人并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
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紀凜忽然幽幽地開口了。
“我那個時代……女子想活着,可沒有那麼輕松。”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歎息。
她垂下了頭,黑色的帷幔随着重力落下,在微弱陰冷的風裡輕輕搖曳。
“紀南亭……是我表弟。”她說。
邢北行驚了一下。
他猜到她和紀南亭是有血緣關系的,畢竟不可能有人生來這麼像,但是他們明明都是姓“紀”的啊……
“我随母姓。”紀凜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慮,解釋道,“我父親身份特殊,沒有俗家的名字,更談不上姓氏,所以我就随了母親的姓氏。”
紀凜的父親應該就是國師思無念,傳說中的祝由術的祖師爺。
也是成國傳奇國師,但是後來被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被斬首示衆。
史書上對于他的家室記載幾乎沒有,隻是說他生前将自己的妻子送走逃命,之後史書便再無叙述了。
恍惚間,所有的碎片随着紀凜的那句話連成了線。
紀母帶着年幼的紀凜逃命,為了給病重的女兒治病紀母不得已以賣身為代價請大夫來問診,幼年的紀凜為了保護母親而失控殺人,紀母害怕,所以向道人詢問了辦法,結果被年幼的紀凜發現,紀母不得已聽從道人的話将她關入了迷失域……
不對,邢北行皺起了眉。
史書上說紀南亭弱冠之年失蹤,大弟子王羨安找了師父十五日才找到,并發現了一個女人,也就是南亭夫人。
可南亭那次失蹤不是落入了迷失域,救回了南亭夫人嗎?
不對,他們年少的時候締結了“雙生子”,那時紀凜還沒落入迷失域啊!
怎麼回事啊!
而且南亭出山第一戰——也就是遇見王羨安那次,所有的記載都表明紀氏是紀南亭的生母啊?
包括他們看見的回憶。
夢塚是根據回憶搭建的,裡面的所有事情的發展幾乎都會按照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來還原,所以紀南亭和紀母的感情是真實的。
紀母是紀南亭的母親,紀南亭才是思無念的孩子。
……
邢北行覺得自己腦袋快爆炸了,他現在真的好想去找許願商讨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願為什麼不跟他們一個戰線呢!
他覺得自己腦子真的不夠用了。
紀凜仿佛沒看出他的異樣,隻是平靜地接着道:“是我母親苦苦哀求我舅舅,讓紀南亭與我定親娶我為妻,畢竟他們不收留我的話,我早就橫死在街頭喂了野狗。”
她的聲音聽着好難過。
邢北行想到紀母最後的慘狀,也倍感心疼。
“他對你不好。”邢北行道。
他說的是一句陳述句。
紀凜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笑道:“談不上好不好的……”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話到最後卻沒有了聲音。
沉默是她永遠的保護殼。
邢北行本就不擅長溝通,被她這樣的悶葫蘆弄得有些沒轍。
他看着滿地的骸骨,忽然記起一件事:“史書上說你殺了很多人,這個是真的嗎?”
南亭夫人的所有罪名的根源,都是因為阻礙丈夫修建庇護世人的極樂城。
她不僅入夢摧毀城池,甚至強行喚醒了早已入城避禍了靈魂。
可是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好多人肉身已經死了,靈魂脫離了夢境便再無歸屬,隻能走向死亡。
紀凜輕笑了一聲。
“傳聞是真的,”她說着慢慢擡起了頭,黑色的帷幔被陰風緩緩吹起,隐隐約約間透露出了她嗜血般的眼神。
“我殺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