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薄唇一扯,一聲不吭地盯着她。
濕發貼着俊美的側臉,遮掩了大半的身軀。
久違的心跳聲一下下跳動起來。
将微顫的手指藏入水中,孟竹松開鉗制他的手,拉開距離,向後靠在浴池的邊上,松了口氣,道:“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施允明明可以立馬推開她的,卻又這樣一聲不吭。
在戲耍她麼?
隔着水霧,那雙眼睛顯得尤為模糊。
施允用指尖抹掉脖頸處還在滲血的血珠,唇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闖進别人的領地裡,還這麼嚣張?”
孟竹看着他的動作,“你明知道,說一聲我就會放開你的。”
濕熱的水汽中帶着淡淡的血腥味,白皙的脖頸上,刺目蜿蜒的紅。
如玉的指節輕輕搭在頸側,施允輕描淡寫地看過來:“我有義務配合你嗎?”
孟竹盯着那還未愈合的傷口,很細的一道,薄薄的皮膚下,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如果将手指按在上面,微微用力,血珠就會慢慢溢出來,像赤紅的,灼目的玫瑰。
很漂亮。
這樣帶着血的施允,很漂亮。
孟竹為自己這想法呼吸停了一瞬。
太奇怪了。
但她莫名有些移不開眼。
“你在看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輕輕敲擊着她的耳膜。
“在看你的傷口。”
這是她賦予他的。
她的指甲有些長了,輕輕用力,就能摳破那層薄薄的人皮,陷入紅色的血肉中。
施允低低笑了一聲,“這樣啊……好看麼?”
孟竹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讓她有些頭暈。
水面泛起漣漪,那雙修長的手沿着脖頸往下,瑩白的指尖帶着紅,停在微凸的鎖骨上。
孟竹的視線順着線條流暢的頸部往上,喉結、下颌,青色的血管在白得透明的肌膚下隐隐跳動。
她有些口幹舌燥。
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起。
想看到他那雙向來淡定的眼眸裡泛起濕潤的霧氣。
想要看到他長而柔軟的發絲貼在臉上,流着淚顫抖着,潰不成軍的模樣。
她想要看到這個人淩亂不堪的一面,想将他一同拉入黑暗的泥淖,卑劣的陰暗與興奮。
這樣奇怪的欲望。
來勢洶洶,如海潮翻湧。
孟竹吸了口氣,她可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不能想了。
施允這人……
不過數月未見,怎麼如此……如此……
唉……
手撐着身後光滑的台面出了浴池,孟竹渾身都濕透了。
“這裡可不是好好說話的地方。”走到一旁的屏風後,孟竹将架子上的衣服丢給施允。
她用靈力将身上的衣服烘幹。
隔着屏風,施允的聲音含着淡淡地嘲弄:“我還以為你多大的膽子呢。”
“原來也不過如此。”
孟竹靠着屏風背對着他,“怎麼?你欲求不滿麼?”
施允的聲音一頓,再開口時,顯得更加嘲諷了:“我對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可不感興趣。”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很快,施允便從屏風的另一頭走出來。
白衣玉冠,墨發紅唇,容色甚至比以往更甚一籌,正正經經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清冷。
仙洲的水土好像是很養人。
可孟竹覺得,施允應該屬于另一種顔色。
他就該那樣濃墨重彩的,永遠發着光,像火一樣燃燒着。
一前一後出了門,施允走在前面,孟竹跟在他身後,忽然開口:“你以前不怎麼穿這種衣裳的。”
回廊中,附近的守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撤走了。
安靜的風輕輕吹來,遠處的野貓叫了一聲。
施允的腳步似乎慢了一瞬,又接着向前走:“是麼?那你覺得我應該穿怎樣的衣裳?”
“紅色。”孟竹不假思索道。
他們之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面前修長的身形一頓。
施允猝不及防地停了下來,孟竹險些撞到他身上,又及時停住。
半步之遙。
施允垂眸,喊她的名字:“孟竹。”
“嗯?”
孟竹微微後仰,将距離稍微拉開。
施允俯身,一張臉在孟竹眼前放大,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我們是什麼關系?嗯?”
“你連我穿什麼都想要管麼?”
太近了,他的脖頸上還殘留着她留下的指印。
淡淡的紅,像纏繞的小蛇,傾吐着若即若離的氣息。
孟竹緩慢地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給出了答案:“朋友。”
“朋友?”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他冷下臉嗤笑一聲,“我們兩個算哪門子的朋友?”
“我聽說朋友之間都會定期見面、相互問候。”他直起身,臉上的表情帶着冷淡的嘲意:“我們是這種關系嗎?”
孟竹皺了皺眉,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直到施允移開眼睛,臉色很差地蹦出一句:“沒心沒肺。”
這句話從方才到現在,提了兩遍了。
孟竹搖頭失笑:“施允,你在怪我沒聯系你嗎?”
她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施允自己說的沒事别聯系的。
施允不吭聲了,又繼續往前走。
推開門,孟竹跟着他進了房間,房間的風格同她以前見到的一樣,華麗雅緻,連地面都幹淨得發亮。
她的視線被紅瑪瑙串成的珠簾所吸引,玉石輕輕碰撞,當啷作響。
方才她來的時候就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原來在這裡的果然是施允。
說實話,數月未見,沒有他在的日子裡,她确實感到非常無聊。
施允往房間内的軟榻上一靠,長腿随意搭着,“說說吧,來幹嘛了?”
在房間内環視了一圈,孟竹在他對面落座,“殺人放火了。”
方才跑了一路,連水都沒喝一口,何況中午吃的排骨還有點鹹。
孟竹自顧自倒了杯茶:“大人,要逮捕我嗎?”
若無其事的表情,若無其事的語氣。
施允淡淡看着她:“我還需要逮捕你?你不是自己送上門了嗎?”